聊不起的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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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泥官(十三)

    案子已查清,步暝准备离开菊岭县,他好说歹说,才劝动他刚认的义母跟他一起回长安。

    在他们正要离开之际,菊岭县县衙接到一个案子,县令汪有才开堂审案。

    刘锦雁好奇,说什么也要看看这个传闻中的泥官是怎么审案,她才肯离开,步暝拿她没办法,便跟她一起在人群中围观。

    随着惊堂木拍响,堂下之人陈述,在场的人都听清了案子,起因是有人修坟时占了邻居家的地,邻居不服,便状告至衙门。

    刘锦雁跟新妇蛛朝被告看去,看到跪着的居然是那个死掉老者的家人时,有些讶异。

    这时,菊岭县县令汪有才听完陈述后,看了一眼公案上放着的状纸。

    “你告他修坟时侵占了你家田地,看似十分有道理,但你忘了前些年你家重修房子的时候,曾往他家挪了半尺,要不是人家的墙立在那儿,你非得把房子修到人家家里去,依本官看,如今这件事,你们两家互不相欠,算是扯平。”

    告状的人望向堂上的县令,一脸苦相。

    “大人,我占的是他本就不用的半尺泥沟,怎能与他占我家的良田相比?”

    听到这样的话,汪有才像是打瞌睡一样,打了个哈欠,看向堂下。

    “有因有果,如此斤斤计较作甚?哪儿有只管自己占便宜,却让别人吃亏的道理,这件事,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说完,汪有才拍响惊堂木。

    “结案,退堂!”

    看到结果,围观的百姓纷纷小声,说汪有才是个名副其实的泥官,什么事都能和稀泥,和得还挺均匀。

    刘锦雁看着退堂离去的汪有才,虽觉得这么判好像没什么大毛病,但又感觉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步暝见她一脸纠结,笑着拉了一下她。

    “走吧,别看了,汪有才这个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小事不清楚,大事不糊涂,没什么大毛病。”

    新妇蛛在旁皱着眉。

    “是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人,总感觉他身上少了些人味。”

    步暝听到,凑到新妇蛛旁边,问得小声。

    “什么意思?你是说汪有才是妖怪?”

    新妇蛛摇头,看向汪有才离堂的背影。

    “不知道,说不好。”

    关于‘人味’两个字,刘锦雁歪着头想了半天,想到围观的百姓们都散了,她才木讷的离开县衙,走到门外,看向步暝。

    “你知道我的鼻子灵?”

    步暝听得想笑。

    “废话,除了夙夙那只狗鼻子,斋宅里就你这狼妖的鼻子最灵。”

    刘锦雁被打趣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步暝。

    “跟你说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步暝有些吃痛,捂了下胸口。

    “怎么了?有事你直接说。”

    刘锦雁看了新妇蛛一眼,然后看回步暝。

    “刚才蛛儿说汪有才没有人味,我也这么感觉,那天,我们在县衙吃饭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是人就该有味道,不管是香是臭,但汪有才身上没有,又或是,他身上的酒味太重,掩盖了,让人闻不出。”

    步暝听了,看向新妇蛛。

    “她是靠鼻子闻的,你呢?”

    新妇蛛看着步暝,轻皱眉。

    “我们妖要修行,知道贪嗔痴爱恨欲,这些情感,在汪有才身上几乎没有,世人皆有所求,他也没有,他看着糊涂,实则也算伸张正义,可他伸张的又非绝对的正义,我不知道他的坚持是什么。”

    听到是这个理由对汪有才生疑,步暝叉腰看向新妇蛛。

    “光凭这个,不足以说明什么,你看那些寺庙里的和尚……。”

    刚说完和尚两个字,步暝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本想说,和尚也是无欲无求的,但他在这个时候想到了阴僧,这个世间,连和尚都有可能生出其它的情绪,而汪有才没有,不恋功名,不贪财,不好色,唯一的爱好,只有喝酒,连是下酒菜都选得如此寒酸,这就有些怪异。

    步暝想了又想。

    “那他到底是不是妖?”

    刘锦雁摇头。

    “他身上没有妖气……。”

    刘锦雁说完这句,自己都有些急了,唉呀的一跺脚。

    “我的意思是说,他身上一直有股很重的酒味,闻不出他是人还是妖!”

    这件事,步暝愿意往好的方向去想。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喜欢喝酒,喜欢洗澡,所以,你们在他身上闻不到人的味道。”

    听了步暝的话,新妇蛛皱着眉提醒。

    “你忘了,他的字不像是文官?”

    步暝想起,是有些想不通,照理说,六扇门查出的事不会有假,也就是说,汪有才是经过了科举的,而他的字丑成那样,怎么可能会通过?

    是冒名顶替吗?

    如果是这样,顶替汪有才的人是谁?

    眼前的汪有才到底是人还是妖?

    诸多疑惑,盘绕在步暝的心头。

    刘锦雁见步暝开始心烦,清了清嗓子。

    “算了,不管他是人是妖,他也没有害谁,要不然我们就不管。”

    步暝听了,缓缓抬起一只手。

    “不,不,不,这件事还是弄清楚的好,不弄清楚,我睡不着,你们不说还好,你们一说,我总觉得这心里发毛。”

    新妇蛛看向刘锦雁。

    “要不,我们晚上去会会他?”

    刘锦雁看向新妇蛛,说出事情麻烦所在。

    “他要是真有什么猫腻,到现在都没被人发现,证明他演技实在是高,要是他跟我们接着装,我们还能真把他给杀了?我爹就算再怎么横,也扛不住自己的女儿无缘无故的杀一个朝廷命官。”

    新妇蛛开始叹气,早知道她就不说了,搞得步暝跟刘锦雁,一个舍不得走,一个不知道该怎么查,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步暝看了一眼衙门,把刘锦雁跟新妇蛛拉远了一些,躲到街角,看向衙门口。

    “现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监视。”

    新妇蛛听了,看向刘锦雁,刘锦雁看着新妇蛛点头。

    只能这样,先监视一段时间,看汪有才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商量好后,步暝先去看望了自己的义母,与她说,要推迟一段时间,再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