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不起的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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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萤女(一)

    大唐。

    鱼城连续十八天发生十八起命案,此事轰动鱼城,也惊动了长安。

    官府细细查过,十八个死者除了都是被放干全身的血以外,没有其它的共同点,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互之间并不认识,没有关联。

    因为找不到线索,官府难以破案,而命案还在不断发生,为了安抚百姓,也为了早点破案,鱼城县令将自己积攒的一百两俸禄,用来当作悬赏,不管是谁,只要他破了这个案子,抓到了凶手,这一两百就归谁。

    因这一百两银子是十天前的价格,现在死者的家眷亲属也凑了些银子,赏银已高达三百两。

    这个世道,钱难赚,屎难吃。

    有人看不上这区区三百两,也有人为了这三两百豁出性命来。

    入夜,月光轻洒鱼城。

    城中唯一的夜间汤泉屋顶,有两个打斗的人影,黑衣蒙面人眼见自己不敌素衣少女,计上心间,一个虚晃,骗得少女打穿汤泉的屋顶后,腾空而起,踩在了少女的背上,让她从自己打破的屋顶,掉下汤泉。

    江夙夙没想到蒙面人这么有心机,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衣角,皱紧眉头,看到自己要掉进汤池时,她知道自己完蛋。

    扑通一声入水!

    她从水里钻出时,身上的衣物全都不见。

    看了看自己所处的汤池,想是生意不太好,这池子里除了她,没有别人,这间汤泉房里,只有灯烛照亮着她的狼狈,连是她扎头发的发带都因为沾水而变没。

    她恨死了自己的贫穷,要不是她穷得一个铜板儿也没有,她就不用穿这种碰水就会消失的破衣服!

    如今,她全身赤条条,根本没办法离开,难道要她一直泡在这池子中,等到有人来?

    那不知得泡多久,想着这些,江夙夙皱紧眉,就在此时,她的耳朵一动,听到了入水声,再仔细的听,像是隔壁,这让她睁亮一双眼睛。

    游到池边,没有犹豫,一拳打破了汤池的木墙,从水中跃出,直取那人挂在木架上的衣服。

    这让刚泡进汤池的男子看傻了眼,他以为自己是眼花,揉了揉眼,回头一看,身后的木墙破了个大洞,再转过头一看,自己刚挂到木架上的衣服不见了,这才确定他刚才确实看到了一个光溜溜的女子,那个女子偷走了他的衣服!

    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受好友所托,来到鱼城,是为破鱼城命案,赶了几天路,一身疲乏,想说先泡个汤泉,解一下一路来的辛苦,明日好有查案的精神,不想,还没查到连杀十八人的残暴凶手,就遇上了赤身女飞贼!

    乌云蔽月,黑暗的街道无光,阴司地府的黑白无常忽然从地下钻出,按阎王之令,前来拘拿往生的鬼。

    “正所谓,阎王叫他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便是万马千军也不能耽搁。”

    黑无常刚感叹完,就看到街的那头,一个女人赤着双脚,穿着男人的衣服,向他跟白无常跑,他眯起眼看,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双腿开始哆嗦,狂拍起了白无常的肩。

    “兄弟,咱们跑吗?”

    白无常低着头整理衣服,啧了一声,刚想说,跑什么跑,抬头便见那个疯狂而来的女人,吓得他的额头冷汗直出。

    “这……不是那个在忘川河里捞鬼骨搭房子的祸害?我有没有看错?!”

    黑无常咽了咽唾沫。

    “你没看错,把十八层地狱当老家的就是她,阴司地狱的恶鬼祖宗!”

    白无常心怀一丝侥幸,安抚自己。

    “别怕,她都投胎了,应该看不到咱们俩……。”

    黑无常看向白无常,哭笑不得。

    “就因为她看不到,我们才能跑,被她看到了,我们还跑得掉吗?”

    白无常的汗已经流到了脖子了。

    “好像,你说得没错!”

    白无常说完,跟黑无常一起撒丫子就往反方向跑,跑得一双脚能翻多快就翻多快,快到冒烟儿了也顾不了。

    什么阎王的命令,什么三更拿人,都没有逃命重要!

    他们对这个女人的恐惧都刻进骨头,莫说是他们俩,就是算上整个阴司地府,都没人不怕她,除了她,没谁敢把判官往油锅里按,也没谁能把牛头马面的头割下来,挂在刀山。

    还记得,十七年前,她愿意去投胎的那天,阴司地府连摆了三天的大宴,只为庆祝送走她,阴司地府同庆,鬼差、亡魂、恶鬼,个个喜笑颜开。

    江夙夙一路狂奔,跑回被烧毁的民宅,跑这一路,把她累到了,站在门口,刚想喘两口气再说,门上的牌匾就掉下来,磺中她的脑袋,砰的一声响,从她的头落到地面,又是当的一声,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气得她面无表情的愣了小半盏茶的时间。

    被火烧过的民宅,黑漆漆一片,一帘月光纱散发出如月的光华,坐在帘后的白衣男子抬起头看了江夙夙一眼,从帘子下头,塞了套纸剪的衣服给她。

    看到纸衣,江夙夙皱眉,但还是弯腰捡了起来。

    “师父,我不想穿这样的衣服……。”

    白衣男子看着她,哀声一叹。

    “凡事不是你想与不想,你是个姑娘家,不穿衣服出门总是不好,你也知道我们穷,师父没有钱给你买衣服,所以,才让你赶紧破了鱼城这案子,拿了赏钱。”

    江夙夙深吸了口气,把身上偷来的衣服脱下后,穿上了纸衣,肚兜裤子鞋子一应俱全,虽是纸衣,却因施了术,上身后,看起来与真的衣服一模一样,人根本看不出来,只有她清楚,自己这一身,是沾水太多会马上消失的假货。

    白衣男子在她脱衣时低下了头,等她穿好,才又将头抬起来。

    “今晚有什么收获?”

    江夙夙一脚踢开地上的臭衣服,靠着没倒的木头柱子,坐到地上,手背挡着嘴打了个哈欠,一个哈欠,眼泪险出。

    “跟那个杀手交了手,对方身手一般,不过就是太狡诈了,我被他使计打落进汤池后,他趁机逃脱,不过,抓他应该十拿九稳,我给他身上放了骨香,他迟早会被我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