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碑与白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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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示录(23)

    法兰西第一共和国边境,米卢斯。

    四十万大军隔着广阔的原野寥寥对望,春天的风拂过农民牧场的薰衣草花田,风里夹着香甜的气息。

    共和国的志愿军团在粗略统计里只有不过十几万人,这十几万人的训练素质和武器技术都要远远弱过对方,几百门摆放有序的前列大口径火炮阵地就在他们的眼皮子下,那股威压是实型质的,志愿军团的前线指挥官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森严的炮口对准了他们。就犹如死神的镰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国民护卫队这边连人手一杆维护良好的火铳都很难保证,火炮更是稀少和尊贵。在阿勒斯分裂为三座帝国之前,教廷和贵族们就已经完成了基本的军事转移,大批的战争机器从法兰西的国土运出去,布置在稀稀落落的边境线,等待着战争到来的时期就地取材。

    贵族们下的这一步棋,很完美的计算到了实处。

    这样的对峙已经持续很久了,前线指挥官抬起头颅,凝视叶夫根尼那张微笑而贪婪的中年脸庞,心里仿佛有一根冰冷的蟒蛇爬过。

    他没有把握战胜那个男人,在阿勒斯未分裂前,就是他带领阿勒斯在军事劣势之下屡次战胜兽族人的攻势,将皮纳利的野心扼杀在央陆的边境。

    断断续续的谈判已经不能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了,反法同盟的谈判人员一次比一次态度强硬,他们的退让终归会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战争迟早会爆发。

    但是他们还在等,等着国内的支援和新的兵力补充上来,争取的时间越多,战争胜利的希望就越大。

    可是让人奇怪的是,昨天夜里过去谈判的大学学生到今天都未归来,难道他谈判了一整夜么?

    “贝瓦尔德!我们有东西要给你!”

    忽地,叶夫根尼前勒马绳,驱马前行,完全没有一点征兆。

    两方的军团都因为他忽然的行动而紧张起来,攀谈和交流声都在一个呼吸间安静。

    叶夫根尼骑马到了预留出来的战场中央,手里提起一个麻袋,笑容肆虐。

    他高高地往志愿军团方向抛起,仰天大笑就往后方策马奔去,贝瓦尔德心里闪过一个糟糕的念头。

    一颗人头从麻袋里滚了出来。

    糟了。

    贝瓦尔德立刻拔出军刀,拦在自己的身旁左右挥舞,大声嘶吼想要制止这帮冲动年轻人的怒气。

    “不准开枪!不准开枪!他在激怒我们!”

    可是他再怎么高声制止,也没法压下年轻人们的怒火和冲动,火铳的枪口抬起第一架,就会有第二架,第三架。

    “不准开....”

    震耳欲聋的开火声碾碎了他的号令,战马在枪炮的巨响中昂起马头,惊恐不安地想要逃离,贝瓦尔德差点从马上跌落,死死勒住了马绳。

    完了。

    这是他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几百门重型大口径火炮朝天射来的实芯炮弹铺天盖地,安静而致命。

    在临死前,他发出了人生中最后的决定。他没有逃避,没有惶恐,而是撕心裂肺的大吼着挥刀,唤醒年轻人们的血性和狰狞:

    “开火!!进攻他们!!不要让他们越过共和国神圣的边境!!”

    紫粉色的偌大花海在风中摇曳,从那一天起,便流满了法兰西共和国年轻人们的鲜血,他们在漫长的斗争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和尊严,只为捍卫共和国的一切。

    志愿军团在第一批火炮轰击下幸存的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越过贝瓦尔德残破的半边尸体,发动了让人孤独而绝望的冲锋,他们的目光惶恐和颤抖,却没有后退一步。

    刺刀雪白而优美,他们发起了冲锋。

    “进攻!!进攻!!”

    巨大的硝烟开始升腾,帝国与共和国的大旗在空中舒展身体,肆意翻飞,而七次反法同盟战争的序幕就此拉开起点,西陆的日轮在未来169年漫长的历史里,将始终以士兵们青涩的鲜血来书写。

    接受到前线开战消息的温墨落乱作一团。

    公社的指令变成了废纸,每个人都害怕站出来成为承担责任的羔羊。

    伊波尔的头快要炸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

    埃米已经失踪很多天了,伊波尔几乎要认定埃米受到政治迫害,被人暗杀了。可她想不懂杀了埃米对谁会有益处,杀了埃米分明没有任何人能获利。

    暗流再次在这座城邦里流动,可她已不再是其中的一员。

    她累了。最开始的她只想过要埋葬旧时代的一切,把敲骨吸髓的贵族阶级灭亡,仅仅只是做到这些而言。伊波尔从来没想过她能成为统治者,去拥有莫大的权力。

    “奶奶...我现在才理解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疲倦的抬起头,任凭温和翠绿的斑驳日光落在她的额头和睫毛上。

    “这座城,就要倾倒了。谁也不能在里面活下去,每个人...都会留在里面陪葬。”

    沉默无声无息的蔓延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伊波尔已经躲在家里很多天了。

    仿佛如同回到了她小时候的时间,在那艘游轮上无助的闭眼,等待着死亡,在扑面而来的热风里吟唱圣经。

    可是如今已不再会有人来救她。

    亚当正在机械圣堂里戒备。

    他代替了怀孕的帕特里西亚,成为这座地下王国运行中枢的枢纽。

    无线电频道里闪过造热小队的汇报声:

    “野马00小队整备完毕,等待命令中。”

    “蔷薇00小队整备完毕,等待命令中。”

    “红龙00小队整备完毕,等待命令中。”

    “圣女00小队整备完毕,等待命令中。”

    “这里是总指挥官亚当,各单位原地待命,擦亮你们的枪管和刺刀,戒备。”

    “是!”

    亚当放下举起的对讲机。

    这几天下来他设想过很多种外来的进攻方案,诸如从头顶扔下一根圣枪装具冈格尼尔,再从机械圣堂的头顶扔下兵力进攻这里。又或者是直接从正面进攻,堆放大当量的黑火药把大门炸开天,用兵力硬攻这里。

    为此,机械圣堂已经不眠不休的临时加工了三天三夜,每一处薄弱的地区都焊上了新加固的装甲板和焊接缝,从狂怒骑士团调来了精锐的造热骑士驾驶员和火枪手,驻扎在内部,将机械圣堂防御了如同钢铁般牢不可摧。

    如果敌人要进攻这里,那么要先考虑考虑他们打不打的过一百多具造热甲胄的围殴,和无数火铳机关炮的射击。如果能从外部瓦解机械圣堂,那大概只能从外面找一根几万米长的输送水管,从大海里抽水往里边灌。

    雪茄被茵茵的点燃,亚当收起烟盒,将这支烟递给了旁边的助手。

    布莱斯·皮埃尔的黑眼圈非常夸张,布置防守方案的具体实行人是他,这些天下来的不眠不休,要数他耗费的精力和耐心最大。

    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摆摆手,笑着婉拒了亚当的烟。

    “我和我妹承诺过不抽烟了,抱歉。”

    “噢,真有信用。那好吧,佩缇抽么?”

    亚当又把手头一转,递向一旁沉默无言的女孩。

    佩缇点点头,没什么表情的接了过去,啪嗒啪嗒地抽了起来。

    这三个人就像鬼神一样,矗立在机械圣堂的最高点,注视着这座地下王国的运行和安定。

    时间就要要到了,破晓时分的曦光就要落在机械圣堂头顶几百米的泥土上,天主教的枢机会要怎么践行他们的承诺?亚当想不通。

    这里堪称是固若金汤,有谁能打通几百米厚的混凝土钢筋墙?还有层层叠叠的复合装甲板?

    以及把造热者带出去?

    快点结束就好了啊...他还想回家陪老婆热炕头呢。

    挠挠头,亚当叹了口气。

    青铜挂钟纤细的时针指向十二,而后越过了一天与一天之间的界限,走向新的二十四个小时。

    时间到了。

    现在就是阿尔格尼斯口中教廷行动的时间,他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可是教廷究竟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实在是想不懂。

    他看向机械圣堂唯一的出口和正门,那是一张一体式铸造而成的巨大青铜墙,没有任何装饰,四十吨重的青铜大门可以拦住一切的火炮和冲撞物的动能,因为太过沉重,这扇门只能启用滑槽式的设计来开启和关闭。

    而在青铜大门背后,是八门二十四磅步兵炮,即便他们真的有实力突破那扇门,接下来的几秒里能瞬间饱尝一个炮兵班的硕大实芯弹药。

    而在大门之后的常规通道也布满了数量惊人的地雷和反步兵人员雷,无数的暗堡和射击孔里探出马克沁机关炮的枪口,还有狂怒骑士团的精锐骑士们坐在造热者里伺机而动,有什么人能攻陷它?

    亚当和梅伦德斯家族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将机械圣堂装修成为一座处处都是陷阱的地牢,没有人能从外部突破他,即便是神。

    答案该揭晓了,亚当很迫切的想要知道教廷会用什么方法来收回造热者,剥夺造热骑士的权利。这不是痴人说笑么?

    “布莱斯,哈帕斯甲胄的整备工作怎么样了。”

    “已经待命。哈帕斯00号机动甲胄就悬挂在赫拉克勒斯之架上,基本的武器装配和外挂装甲都是平时的标准状态,您随时可以骑上属于您的战马。”

    带着圆框眼镜的疲惫年轻人望向后方的场地中央,橙色的巨人就坐在它的王座上,顶天立地。

    “很好。布莱斯,其实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亚当慢慢摇头。

    “太顺利了。在我的设想里,根本没有人也没有方法能从正面突破机械圣堂的防守,我不相信我能想到的常规方法教廷想不到,那么他们只能从内部下手了,安插间谍,制造混乱...这些我们也都考虑在内,人员的清洗工作也很顺利。”亚当轻轻呵气,眼角掩盖不住的困乏“我们起码送三分之一被策反和背叛的机械师去了禁闭室,从狂怒骑士团挑选出来的骑士和军人们也是挑选再三的成果。”

    “是啊。根本想不到有什么方法,能攻破这里了。”

    布莱斯也同样赞同点点头,手捂打哈切咧开的大嘴,而后含糊不清的开口:

    “要是问我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武装能突破现在的机械圣堂,大概只有那些造热者自己吧?”

    他又指了指正在各个作战位置待命的,已经开机乘上驾驶员的造热者们,神色不屑。

    亚当浑身打了个寒蝉。

    糟了,他们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

    造热者,又或者说是蒸汽甲胄,本来就是教廷赠予贵族和军方的武装,教廷要比骑士团清楚这种昂贵的暴力机器了解的多。

    内部突破...造热者...

    地下王国的主人狠狠的打了个抖。

    “关机!关机所有造热者!将所有造热骑士的尤里乌斯链接中断!”

    亚当仿佛疯了一样忽然朝调度中心跌跌撞撞地跑去,毫不顾忌颜面的竭力大吼,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惊恐。

    是的,他忽略了很关键的东西。

    这世界上唯一可以突破这片地下王国封锁的,恰恰是地下王国中的,神之仆人。

    惊人的巨响从地底发出,回荡,调度中心的灯光在零点几秒同时熄灭,负责后勤的机械师发出惊呼,紫色的电弧和光亮在他们的电子屏幕面前闪烁,那是监视器超额工作时的情况。

    “怎么了?怎么了!汇报情况!!”

    亚当扑到一个机械师的背后,对他大声质问,手心里沁出湿滑的汗水。

    “机械圣堂所属的一百三十一具蒸汽甲胄...自行脱离了我们的监视,某种更高的链接切断了我们与造热骑士们的一切通讯。”那名年轻的后勤机师呆呆的扭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亚当,绝望的表情一点一分加重。“现在这一百三十一具造热者都是一条条...野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谁能切断了我们和造热者之间的联系?!我们才是机械圣堂的主人!把控制权夺回来!现在,立刻!”

    亚当简直无法忍耐,朝着年轻的机师大吼,话音刚落便要转头离开,满脸的急促。

    “您要去哪?”

    年轻而惊恐的机械师问他。

    亚当深吸一口气,拔出指挥剑。

    “跨上战马!”

    整片地下王国都在摇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这诡异的一幕正在发生——每一架造热甲胄都在全力运转蒸汽引擎,嘶吼着跪地咆哮,精神承受力较弱的驾驶员当即就死在了疯狂拉高的尤里乌斯链接中,这些造热甲胄都失控了。

    而即便是活下来的造热骑士,也会被甲胄毫不留情的自己打开驾驶舱,像扔出一件垃圾那样随手扔在地上,那剧烈的甩臂足让被砸到地上的造热骑士受到脊椎断裂的伤害。

    简直就是地狱,人间炼狱。

    昔日驾驭住神之奴仆的人类遭到了他们的反击,也许造热者在一开始就不满意于这帮脆弱人类的驾驭,他们太弱小了,远远不如他们的祖先,曾经在冈瓦纳大陆征伐天下的祖先们。

    而今天,神的仆人将不再借助俗人的眼,他们将靠着自己的威力驱动神之长剑,挥舞战斧。

    整个监视面板都被来回跳出的警告界面给吞噬了,脑死亡的造热骑士高达百分之三十七,要知道经过对皮纳利一役后,能回国到温墨落整备的造热骑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已经不是泛泛之辈了。

    可是他们还是被自己的甲胄亲手否决了,处以死刑。

    而剩下的造热骑士则是被自己甲胄甩出驾驶舱,砸到地面,接着一脚踩上去,化作一滩血泥。

    本该成为可靠战力的造热者背叛了,那几百名从狂怒骑士团抽出来的优秀军人们在短时间都没有适应过来,这些可怕和宏伟的蒸汽甲胄本该是他们的盟友啊,他们习惯于为他们掩护和射击,就像一千三百年前的突厥人习惯看到骑兵的战马从草原的尽头升起,灰尘浩瀚如烟。

    “开火!开火!不要让造热者离开机械圣堂!!!”

    “龙息弹!!!上膛龙息弹!!!”

    “蠢货!驾驶员都已经死了!!你的龙息弹烧不死任何活物!!!”

    无法理解的混乱在内部爆开,机械圣堂中驻守的军心已经涣散了,骑士们根本没有信心打败这一百来具蒸汽甲胄,毕竟一百多具蒸汽甲胄的作战等效,可以和一个小国的军团等值。

    “把大炮拉过来!二十四磅步兵炮可以打烂他们的蒸汽引擎!!快!!”

    有经验的老兵终于回过神来,怒吼着咆哮,代替了年轻贵族军官的犹豫,成为了指挥者。

    八门沉重的二十四磅步兵炮正在艰难的调转炮口,这些火炮太沉重了,一开始架设的时候就没想过大幅度的转移开火方向,它们的旁边没有放下任何机械助力的器具,只能人力强行扭转。

    年轻的军人用吃了奶的劲去推炮管,涨的脸色血红,在面对由钢铁巨人组成的海潮面前,他们渺小的就像蝼蚁。

    所有造热者在脱离链接和杀死驾驶员后,整齐而统一的朝那扇青铜大门走去了,诡异而默契。

    这一幕让人想起了圣经中古希莱伯人流浪的画面,在莽莽沙海中极度饥渴的流浪民们僵硬而发木的向前踏步,每一步都有死亡的浓郁气息降临在他们的周边。

    已经没人再奋力去推炮管了,几秒钟后造热者的铁脚就要践踏着他们的肉身,谁能不在死亡的压迫下逃命苟且?

    可那个年轻人还在推炮管,他似乎看不到别人,双眼充血的可怕。

    成型的造热者走向了他,视若无物的践踏地面,毁坏地面的工事和建筑,还有不少造热者踩中了布置在行车道上的地雷,一声巨响后折断腿倒在了地上,用匍匐爬行的姿态往前移动。

    这群造热者被什么东西牢牢控制住了,神收回了他的权利,他的残暴。

    年轻的军人抬起头,看向覆盖住他的阴影,瞳孔里闪过阴霾。

    结束了。

    他闭上眼,嘴角不甘的颤抖。

    “滚开!!”

    哈帕斯的橙色身影在最后一秒及时出现,一剑砍翻了那名造热者的侧面装甲!而后一脚远远的蹬出去,护在那名军人的前方,声若狼吼。

    亚当扭过头看一样,立刻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还停在原地,伸出手轻而易举的拨开八门二十四磅步兵炮的炮口方向,在无线电里下令:

    “守住火炮阵地!逃跑者事后按军法处刑!都给我滚回来!”

    哈帕斯甲胄骤然回头,一柄长剑从头顶重重斩下,破空声凌厉而骇人,他躲不开了。

    亚当咬住牙,举高剑身护住头颅,在剧烈的金属碰撞声中他扭动手腕放声嘶吼:

    “尤里乌斯链接,三!”

    蒸汽引擎的输出马力瞬间翻倍,达到了惊人的三千匹马力,缠剑!他用出了梅耶中的缠剑,长剑与长剑绞力之中他以强剑身压迫对方的弱剑身,开始一点一点压过对方,弱剑身直插对方的脖颈!

    长剑压进了造热者的脖子,直直的插入进去,绿色的润滑机油和燃料一同飞溅,那些液体也溅到了他的身上,哈帕斯的铁手旋转剑柄,彻底搅坏对方的蒸汽心脏,复合金属的崩溃声让人胆寒。

    对方的造热者甲胄闪烁起危险的火光,自爆的烈光席卷了三十米内的圆形区域,哈帕斯也被可怕的冲击波覆盖,无处可逃。

    那一天的机械圣堂犹如天堂陨落,爆炸与冲击波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军人们怒吼着开火,再卑微的痛哭着死去,殉爆的弹药像是连锁反应摧毁了一系列的火炮阵地,少数的火铳根本无法对造热者群形成有效的压制,黄铜弹雨擦过造热者,倒像是为他们准备一场金属的大雨,擦拭他们的污秽,好让他们的礼拜神圣而洁净。

    满地都是造热骑士们的尸体,十三四岁孩子们的尸体。

    地下王国变成了废墟,火海中走出了新生的天使们,他们挥舞着背后的六片羽翼,要去往上帝的座前。

    佩缇呆呆的跌坐在高处,捂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防线溃散了。

    造热者们正在相安无事的离开这里,所谓坚固沉重的青铜大门在造热者面前也只是个笑话,一脚便倒了下去,像是孩子的木头玩具。

    火海里走出了亚当佝偻的身影,哈帕斯甲胄就倒在他的身后,巨人将死的残破躯壳一动不动。而他的脸看不清表情,满是漆黑的灰尘,瞳子浓烈如火。

    佩缇愣愣的,隔着远远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名士兵还是死了,被造热者一脚踩烂了下体,可他在往前爬,往前爬,直到他快能碰到一个孩子的手……一个造热骑士的手。

    亚当跌跌撞撞的走近了,把他们的手牵在一起,胸口画出十字。

    她觉得他忽然间有哪里变了,变的冰冷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