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碑与白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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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公民们举行的弹劾

    阿勒斯教皇国的历史,大抵是人族历史里无数国家项目最为出色的top1。

    它完美地建立起了一套封建制度,并且充满生机的不停衍化。从早期的主教城市至后期的城市公社,工商业的繁荣催生了一座又一座城邦。例如阿勒斯中部的阿马尔菲、比萨、热那亚等等。

    许多城市变为自治的政治共同体,城市公社是自由公民而非臣民的联合体,城市公社的最高统治者由“公民”(具有选举权的男子)推选,公民们生活在自己制定的法律和章程之下。

    这段由早期制度一点点构建,过渡,到星历742年时期完全成熟,开始投入各大城市间实行。

    由于贵族阶级势力过大,一度完全寸步难行,甚至由城市公社为名义爆发了著名的阿勒斯分裂事件,叛乱的西阿勒斯王率领一众贵族家臣发动叛变,讨伐这项他们口中荒唐无度的制度,野心勃勃地将庞大的阿勒斯教皇国一分为二。

    后续,叛乱由康斯坦丁大帝平复,圣枪装具冈格尼尔四度从苍穹尽头落下。损失惨重的贵族阶级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无暇顾及城市公社制度的推行,才使得这项制度彻底举行。

    那是段光明的岁月,人民不再受到及其恶劣的压迫,有三个重要的标志:

    1,出现代表市民的稳定执行机构,也就是所谓的『贤人』。由『贤人』来担任执政官。

    2,城市权威取代了主教或其他权威的司法裁判权,教皇不再是一手遮天的权利之位。

    3,获得城市以外的权力和发展与其他城市自治体的关系。

    而如今又是百年时间更易,这三项闪光点是否如同当年一般光辉,其实是外话了。

    灰暗的小殿堂中,只穿着白纱布和短裙的男人围绕着排排坐,公共座椅上人满为患。他们都用自己的目光堂堂正正的打量殿堂中心唯一的受询人。

    那个受询人是这里唯二站立的角色,他的身上已经被守卫搜查过,去掉了全身的武装。

    他只有那一身坚硬漆黑的军装贴覆在瘦弱的身躯上,可是无数坐在高处的执政官还是本能地感到厌恶,因为那个男孩的眼睛里藏着去不掉的梅耶剑光。

    政治家天生就是厌恶军人的,恶狼不可能与狡狐同行。

    这里是狂怒骑士团少校亚当的审判现场,已经很多年没有骑士团的人受到审判了,所以殿堂里外都是人满为患,百姓们也想看个热闹瞅一眼那被责罚无数罪名的年轻少尉,看一眼他的脸和他不卑不亢的军姿,好在日后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亚当.柏格森少尉.你被我们公社的委托人举报,涉及滥用暴力,公私掺混,参与政治斗争等多项罪名。我们出于保证国家稳定运行的正义,来审判你的清白与廉耻。”

    另外一个拥有站立资格的人,是负责举行审判仪式的『执政官』。

    亚当看向高处,那个老人年纪很老了,满头的花白长发,眼睛下也是深深的皱褶。

    “我有受到质疑和怀疑的权力,督政官先生。我希望您的手是为那不偏不倚的公正大义服务,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这个国家机器中渺小的一颗螺丝,我和您同样期盼这个国家的欣欣向荣。”

    “注意你的发言角度,犯人。我现在是审判你的法官,不仅仅是中断内讧、仇恨、阴谋与分裂的智者,执政官只是我其中之一的身份。”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中闪过锐利的光。

    “好的,我知道了,法官先生。”

    老人看着男孩尊敬的低下头去向他致礼,他才满意的点点头,宣告这场审判的开始。

    “那么,从现在开始,温墨落城市公社庭审现场开庭!”

    木槌重重的第一次落地,宣告了这场战争明面的开端。

    三天前:

    “咦,我要被调查吗?”

    “对。你的身份被人家摸出来了,并且调查的很清楚,很糟糕的是我们甚至对此一无所知,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阿尔格尼斯团长在座位上摇头,看向桌上瘫着的军棋,欲言又止。

    “是亨舍尔家么?”

    “亨舍尔家族里和军方树敌的人可太多了,家族是很庞大的东西,里面也是派系林立,关系错综复杂。并不是每个来自于亨舍尔家族的贵族们都对你有敌意,但前提是你的剑并没有指过去。”

    “嗯。我的剑..指向了?”

    “你上次杀掉的老人是亨舍尔家族中的老元首了,是这个古老家族近代一直作为脸面的精神领袖。出于对家族尊严的维护,这个家族在一时半会都得整齐的对待外敌。而你,就是那个外敌。”

    “呜哇...那还真是糟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这个,几乎是国家核心中的核心家族针对的情况下,在王都大摇大摆的活下去吗?”

    亚当颇感麻烦地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小玩意。

    “我估计很难。上一个敢这么和亨舍尔家族作对的人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那个人在校园暴力事件里顺带着砍死了几个亨舍尔家的小天才,于是他被亨舍尔家亲手安插在审判局里的高管处死了。另外你手里的是什么?还蛮漂亮的。”

    团长的眼睛瞥向了低处,看着男孩手里圆润的一抹亮色,感到好奇。

    “哦。啊,你说这个?我一个东方朋友送的,叫作平安扣。是拿翡翠玉石雕琢成的挂饰,以前年纪小,带带还合适,现在发育脖子粗了就很勒,索性摘下来放手里了。”

    站在亚当背后的佩缇眉头一皱。

    阿尔格尼斯团长想到了什么,忽然咧开了嘴,贼兮兮地问:

    “你那个朋友,是女孩子吧?”

    “呃。”

    “你的处男思想全写在脸上了哦。”

    “有那么不堪吗...”

    亚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握住了一直垂下来晃悠的玉石吊坠,把它顺手交给了身后的人。

    “...这个我带不上了,给你吧。佩缇应该可以带上,女孩子的脖颈要纤细的多。”

    “啊...可以吗?我可以拿走您呃...朋...朋友赠予您的礼物吗?”

    “所以为什么要有那么多迟疑停顿啊!我和她没有!一点!不洁的关系!真的只是朋友!拜托能把话题转回来吗!”

    佩缇接过平安扣,默默地站到了团长的身旁,用某种鄙夷的视线盯着亚当。

    阿尔格尼斯团长笑笑,故作深沉的叹一口气。

    “真是抱歉,佩缇,要麻烦你去服侍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上司。”

    “不,这是我的职责,哪怕亚当少尉再怎么没有底线我也会好好接受那样的...”

    “喂,再过几天我就得受到弹劾了,要是被扣上帽子还拜托不掉,你们的笑话就只能对着十字架上被烧成灰的我开了!”

    瞪大了眼睛的亚当气不打一处来,明明他什么也没干就被肆意揣测私人往事...不过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吗?

    犹豫了一下,亚当的目光动摇了。

    他想起了响水镇那段时间忽如其来的心悸,想起了那个女孩明亮如霜的瞳光,像是镰刀,割走了他所有无端的思考,让他只能好好看着对方的强势。

    以及...以及他们最后的那场见面。

    高台之上,年轻的歌姬且歌且舞,将热闹的人潮化为安静的听众,也包括了他和她。

    “让岁月躲进流年狭缝”

    “眉眼出落得愈发从容”

    “且酌且歌看长街游龙”

    “忆起烟花绽放大明宫”

    “谁且语默默,撑伞误入杨柳风”

    “回身拂袖又往夏夜浓”

    隔着人山人海,隔着俗世的喧嚣,少年少女们陌生而熟悉的,远远地对视着,一切都不用言说。

    歌姬还在唱,她的眉眼低垂,樱嘴轻启,念诵人世里最动人的唱词——

    “一踉跄便一相逢,他背影撞翻落日红。”

    在女孩眼里,亚当一定真的如同撞翻了落日,他的背后是即将静默下去的夕阳。

    他们彼此眺望着,犹豫着,久久地都未动身,像是小小海潮中矗立的两块礁石。

    歌姬还在唱,遥遥地清唱着,世界喧嚣吵闹,可在他们的世界里,天上天下都塞满了寂静的蝉鸣,只有心跳疯狂加速的声音尚存。

    “再相逢隔西与东,他别去马蹄绕芳丛。你瞧见远山长河正惺忪,分两地但执一心同。”

    “榴花燃,原是相思动,摇曳进月色朦胧。”

    男孩从没听过那么华丽的唱腔,那女孩的声音生冷沙哑,却春寒料峭般的绝顶艳丽。

    便如同他没见过一个女子在最好的年纪,喜欢上一个男人时的心,一个纯洁到让人敬畏的心。

    “嗨。”

    “嗨。”

    不知不觉地,他们走近了,却不知道该怎么什么样的面孔,话语,态度来招待对方。

    巨大的日轮沉沦在少年的背后,山与湖都仿佛燃烧起来一样透亮,让商清雪忽地想逃走。

    好在,她看见了少年斗篷下同样慌张的脸,所以她轻轻地笑了出来。

    她不由分说地牵起了对方的手,强势地拽着他没有目的奔跑起来,任凭少年惊恐地挣扎后才顺从。

    商清雪在那场落花落枣的春日放声大笑,在被他们抛下的背后,歌姬唱出了最后一句尾声。

    “就~此~抛~洒~人~海~中,这离愁小舟载不动。”

    “既然并肩走过诗篇峥嵘,回首才觉天地玲珑。”

    很多很多年之后,商清雪都会记得那些突如其来的疯癫,会记得那天红红火火的庙会,记得那天升上天空高高炸开的烟花,记得那个少年淡淡微笑的侧脸和如雪的银发。

    也如歌词所唱的。

    “一踉跄便一相逢,他背影撞翻落日红。”

    “就此抛洒人海中,这离愁小舟载不动。”

    旅人从人海中来了,也从人海中消失了。

    商清雪在以后的日子里总会想到,那首老师曾经教给她她却未能明白的诗: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她一定是这样记得,看见的。因为心底那个白月光一样的男孩,始终在她的记忆深处驻足。

    在那片满是人潮和悸动的青春中驻足,少年在漫天的烟花剪影中闪烁着。

    美好的太灿烂了,让人不忍心打扰。

    “亚当先生?亚当先生?”

    佩缇黑着脸在呆掉的亚当面前挥手,就差把已经握紧的拳头砸在他脸上了。

    阿尔格尼斯团长笑而不语,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摊在座位上呻吟。

    “再这样发呆下去,你几天后真的要被那帮贵族们搞死了,确定还要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还是说你记忆中的那个女孩那么动人?”

    “呃...不好意思走神了,好吧,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呃,我也说不清楚。”

    相当不好意思的亚当低下头,尴尬地把视线扭开,心虚地躲开佩缇藏着巨大疑惑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少年情怀总是诗嘛,我也年轻过啊,也在好几个漂亮女孩里风流倜傥过,不过都是旧话了,来谈谈正事吧。”

    “嗯。那么,我想先弄懂城市公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亚当收起玩笑的表情,目光如燃烧的火炬。

    “具有阿勒斯公民权的公民组成了城市公社,城市公社具有民主的性质在。但是这个民主可以是服务任何阶级,任何存在。”

    “包括,骑士,贵族,商人?”

    “嗯。名义上好听了点罢了,实际上还是贵族们的语言游戏,谁的话语权最大谁就能胜利出。”

    “可是城市公社的制度不是经过改革吗?贵族的势力不再那么强大,不至于垄断一切权利的源头。”

    “是啊,可是你猜猜少部分贵族下去了,谁能坐他们留下的空位?”

    “商人。”佩缇忽地开口了,毫无征兆地开口了“是平民上层中的商人们,在瑟古恩老爷家时我有听闻。”

    “正确。佩缇说的是对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是那所谓的‘公民’。有一定财产和地位的商人坐上了失利贵族们留下的位置,可是你以为这样就是胜利了么?不不,这是天大的误解。”

    阿尔格尼斯团长露出诡秘的笑容,竖起食指遮住嘴巴。

    “商人们坐上土地贵族留下的位置,三大家族的势力遭受挫折和限制,但他们在城市里的势力从未被根除,平民的胜利充其量只是分享了政治权力罢了。而商人们自身,在获得政治权力后,往往深受旧贵族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的影响,并逐渐与旧贵族融合,形成新的城市显贵阶层。”

    “也就是说...三天后来审判我的人,不仅是有权力的贵族,还是有钱的肥猪们?”

    “是的,而且这些商人的人脉往往会因为金钱流动的关系更广,他们不一定具备良好的政治嗅觉,这样的人群是更难猜测下一步行动的,也许他们收下了什么大人物的人情就怒气冲冲地打算来干死你了,而完全不知道你背后的势力是我们狂怒骑士团。”

    “那太糟糕了,感觉我活下来的希望更加渺茫了团长大人,有什么方法能解救我吗?”

    十分沮丧的亚当低下了头,拔出腰间的军刀一寸,借着明晃晃地刀身凝视自己的脸。

    “有是有,不过会很麻烦...”

    任职狂怒骑士团团长数十年的阿尔格尼斯露出窘迫的表情,这么些年军旅生活下来,能见到他这样表情的机会实在是很少,但是在亚当面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见到。

    亚当狐疑地看着这个老家伙的扭捏,随着他一点点交代出来,他从呆滞变成怒吼再到...悲愤。

    佩缇倒是还好,她只是又黑了一下脸,很快地便恢复了过来。

    “没关系,亚当少校,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选,她至少不会欺负您...咦,您在哭么?”

    “不会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视线回到现在。

    在肃静神圣的环境中,亚当的身姿在束腰带的紧紧压迫下,挺拔如新竹。

    他漠然地与每个注视他的视线回应,像一柄绝对不会低下头的长剑,像狂怒骑士团骄傲了千年不曾弯曲的脊梁。

    “好的,那么亚当少尉,你是否同意对你审判的罪名属实?”

    “我认同各位伟大公民对我弹劾的权利,和期盼这个国家机器运行正确的苦心。但是我得说,这些指责是虚假的,凭空捏造出的人身攻击。”

    亚当口如悬河,震声咆哮:

    “我是狂怒骑士团的军官,是这个国家最利的剑。我没有理由去参与这个国家的政治斗争,平日里公务忙到抽不开空,又怎能有时间进行邪恶的思想呢?”

    老人愣住了,稍稍犹豫后,点了点头。

    “勉强同意你的说法。但是委托人出示了相当的物证和人证,请库温瑟·LS罗女士和阿索卡·沙利文女士起身。您二位曾表示亲眼见证亚当先生从二楼达米尔·古铁雷斯公爵的阁台中飞出,是么?”

    两位年轻的女人站了起来,亚当慢慢地扫过那两个人的脸,确实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她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很眼熟。

    “是的!斯特芬·德拉贡执政官,我们以神的名义发誓,我们确实亲眼看到!”

    “好的。那么回到亚当少尉先生这边,您有可以驳回这条指证的证据么?如果您有朋友为您作证,那么就可以免除这项怀疑。请。”

    执政官看起来相当大方地伸出了手,做了一个公平公正的手势邀请亚当请出他准备的人证。

    笑了笑,亚当叹了口气。

    今天的城市公社会场里,是被清过场的。每个在座位上的观众,人证,都是他的政敌为他准备的陷阱和礼物。本来团长精心准备好的假人证已经被杀了,一幅幅化好妆看起来颇为相似的替身坐在了那些本该为他作证的帮手位置上,而在场的人居然都没有怀疑的声音。

    这件会场都被掉包了,他的面前只有他的敌人,而不是所谓公平的公民,人民。

    包括这个斯特芬·德拉贡执政官,他也是被拿钱收买的对象。不然不会这片频繁地给他下套设陷阱。只有那从一开始就不曾发言过的『督政官』让亚当感到困惑。

    那位督政官始终没有表明过自己的立场,身份。他只是高高的凌驾于一切,注视着这场殿堂中的斗争。

    亚当抬起头,和那双染色的墨镜镜片对视。他看不清那双厚厚镜片背后的东西,却能感受到那股傲慢慵懒的视线。

    督政官还是一动不动的,一手托着脑袋,一手翻阅着一本镶嵌金边的华贵书籍,尽管他看起来根本没有看书的兴致。

    “亚当少尉,请回答我的问题。在城市公社的殿堂,沉默代表着默认,代表着忏悔。”

    扮演法官的执政官老者突然放大了声音,用威严的气场压过每个人的视线,将亚当死死地压在地面,仿佛他的罪行已经确定。

    下一步要怎么做呢?怎么开口都会被绕向致命的陷阱,如果矢口否认,就会被套上狡辩的帽子罪加一等。如果同意,那就更完蛋了。

    唉...

    还没到吗?再拖下去他真要被架到十字架上活活烤死了。

    拜托,哪有英雄救美故事里的英雄登场那么晚的,公主都快被恶龙给咬死了诶?他的王子大人不会还在慢悠悠地化着妆,精心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颜如花吧?

    漫长的叹气声之后,城市公社的殿堂被大门打开了。

    一束光照进浑浊的室内,一束灼热的,无法直视的光落在殿堂的中心。

    全副武装的华贵孔雀在门口得意地叉腰分腿,勇者气质十足的放声大笑。

    “我来作证!我来证明亚当在那晚拥有不在场证明!”

    一时间会场的观众和假证人们都被惊呆了,居然忘了反过来大声质疑她。

    她太突然了,突如其来地闯入了其中,像是一束在冬天就提前盛开的桃花。

    “你,你是谁?!是谁给予你权力打断伟大的城市公社审判!”

    女孩笑了,她居然明晃晃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这在所有人都卸去武装的殿堂里无异于闯进了一个恐怖分子!那些光明伟岸的大人物一时间都傻掉了,惊恐着起身就想逃窜。

    “我是————帕特里西亚!梅伦德斯家的帕特里西亚!奥斯马尼领地内的乌切督政官大人给予了我这份伟大的权力!我来证明他的无罪!”

    “什么?!”

    老者在台上被惊住了,眼镜差点就要滑落,瞪大了眼睛。

    她轻盈地跳跃起来,稳稳站到了台上,和亚当并肩而立。

    亚当侧过头去,那只华贵孔雀的眼里有胜负欲爆棚的光在摇曳。

    她大概觉得这个场面很适合她吧,像扛起大旗的旗手在最后一刻逆转了局面,将敌方的主将钉死在手下,绝境逢生。

    “你不会真的把剑带进来了吧。”

    “嗯?你说这个啊。”她笑了笑,把剑顺手丢给亚当“这是鲸骨剑啦鲸骨剑,软的,不是武器,你以为我是过来劫刑场的啊?”

    她接着向全场的人伸出手,朝四面八方展示那张单薄简单的手写纸稿,但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

    这是其他领地督政官的信件,被法律规定好的有效文件。

    她有权来干涉这次审判的结局,作为正义,作为公正,作为大道。

    帕特里西亚像是一枚搅乱了本已大胜棋局的棋子,打翻了先前所有的可能。

    “晚春会的当晚,我就与受询人站在一起,如果这两位小姐确实在晚会中,就不可能忽视我和他。因为当晚的受询人很受瞩目,不少的人都在议论他,对吧?”

    她拾起脑袋,笑意盈盈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女孩的身上,立刻使得她们打抖起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帕特里西亚有能力在几天内就让这两个女孩的家族破产,梅伦德斯家作为武器锻造业垄断龙头的影响力是可怕的。

    她们在更大的危机下立刻将船舵驶向了另外一边,因为这是实打实的压迫。

    梅伦德斯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侵犯的,因为这个家族的荣光是由神所授予的。

    它就是教皇赐予贵族们的剑,是贵族们得以在这片土地生生不息的来源。

    倘若没有梅伦德斯家训练出来的工匠与器具,那么阿勒斯的一切暴力武装只可能是个笑话。

    “是...是的!是的!我们看到了!”

    “那么,先前的证词又是如何?”

    “我们..我们!不不不这不可能...您为什么要...”

    那两个女孩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她们战栗着跌坐在座位上,满眼的不可置信。

    是啊,梅伦德斯家位高德重的长女为什么要来不惜代价,帮助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军官呢?哪怕他的背后有狂怒骑士团作为靠山。

    “我为什么要?哼哼,看来你们还不知道啊。”

    她得意地露出笑容,这一次是狐狸般的狡黠笑容,她一点点看向旁边的亚当,故作神秘的开口。

    “呐,亚当男士,你说呢?”

    “....你都自己开口说了那么多了,关键的时候又突然不好意思了?”

    “我是女孩子嘛,女孩子矜持点不是很正常的?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来晚了,别生气嘛。”

    她扭扭捏捏地把头瞥向一边,脸快速的红了起来。

    如果现在能把真实的表情暴露出来,亚当一定会狂翻白眼鄙夷这个人演技了得。

    但是没办法,现在还在庭审,他的小命得先保住。

    于是黑色军装的少年忽然弯下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住了盛装女孩的腰,用强有力的亲吻作为了回应。

    帕特里西亚如愿以偿般的露出满足的笑容,在亲吻的途中不忘记用目光扫过每个盯着他们的执政官们,像是不知羞耻的动物。

    长久的漫长后,他们才分开,彼此都陷入了缺氧,大口呼吸。

    难以相信的沉默在人群中爆开,因为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审判的现场如此漠视法官。

    老人一样涨红了脸,他无法相信这两个年轻人忽然的闹剧,荒唐,太荒唐了!

    “我,帕特里西亚.梅伦德斯以主的名义宣誓——”

    她铿锵有力地将右手举向高处,如剑直指天空。

    不知道究竟谁才是未婚夫,谁才是未婚妻,女孩不由分说地牵起对方的手,紧紧十指相扣。

    “将亚当作为我帕特里西亚的未婚夫!此后,我们将如同永不分割的骑士和领主,国王与皇后,太阳与月亮!谁若是妄图陷害我的丈夫,就等同挑衅梅伦德斯家的伟光!”

    那只孔雀的背影是那么骄傲和樘亮,亮的照进了男孩很多年都没打开缝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