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十里街,黄昏。
“夫君你瞧,那边的杂货铺上似乎在卖刚淘到的乐谱呢。”
马车上,一面容妩媚,身姿曼妙的妖娆妇人抬眼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市集,对坐在旁边的男人说道。
男人面容清冷,长发胡乱披在肩上,整个脸颊都蓄了一圈络腮胡,华贵的服饰与他不修边幅的形象实在有些违和。他并没有回应,而是双目微合,抱臂笔直坐在妇人对面,似乎是在思索什么事情。
“唉我说小哥,你好歹也说两句话呀。”
妇人眼看男子没反应,瞬间便觉得无趣。这二人不是别人,赫然便是已经易容成封青夫妇的廖寒和炎婷。
“唉,小哥你快看,前面有卖糖画的,咱们下去瞧瞧!”
说着,炎婷赶紧让马夫停车,自己则是兴致勃勃地蹦下了马车。
“真麻烦。”
廖寒摇摇头,只觉十分无奈。虽说的确是需要二人配合扮演夫妻,可廖寒还是觉得十分别扭。虽然心里不情愿,可廖寒依旧下了马车与炎婷并肩而行。
“哇,夫君你瞧,这画的好像是一只锦鲤。”
炎婷一边拉着廖寒,一边凑上去在卖糖画的小摊边上围观。廖寒虽然对糖画没什么兴趣,但这的糖画画的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栩栩如生。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给,这是银子。”
炎婷在一番仔细观摩下,挑了一支帆船模样的糖画和一支花灯模样的糖画,兴致勃勃地来到廖寒身边,一边举着手中的糖画一边说道
“夫君,挑一个吧,我请你吃。”
廖寒倒也没拒绝,随手拿过帆船模样的糖画便吃了起来。只是廖寒刚一下嘴,那糖画居然碎成一片片掉落在地。
“夫君,看来你不走运,船翻了呀。”
炎婷看着廖寒忙不迭用手接住掉落的糖画,打趣道。就在二人言语之际,身后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封青兄,当真好兴致啊。”
听到声音,廖寒转头看过来。只见一个笑眯眯的中年男子正饶有兴致地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珠子,一边打量着廖寒二人。这男子身材矮小瘦弱,蓄着一撇八字胡,即使穿着华贵却也是抵不住他由内到外的猥琐气质。
“......”
廖寒就这么呆呆地盯着那人,一时半会真没想起这人的名字。那男子见廖寒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上的神情也变得十分不自然。
“封兄,你这是......”
“啊,原来是秦元醇大人,妾身这厢有礼了。”
还是炎婷急忙上前解围,廖寒这才想起此人的名讳。秦元醇,珂索国百大富贾排行第三十四,与陆勇乃是多年的贸易伙伴。
“秦兄。”
廖寒随意地拱了拱手,淡然开口回礼。
“啊,封兄,姬夫人,快不必多礼。封兄,你还是老样子,还是这么惜字如金。”
秦元醇笑了笑,面上不自然的神情逐渐缓和。他与封青交情尚可,也知晓此人向来是个闷葫芦,因此心下并不在意。
“秦兄怎么会到这里来?”
“哦,我这不是看离着宴会时间还早吗,就像出来先逛逛。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你们两口子。”
秦元醇笑了笑,眼睛却是时不时地来回在炎婷身上扫来扫去。炎婷当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却装作没有看到,面上依旧保持微笑。廖寒此时却是适时出声询问道
“不知秦兄此次带了什么礼物给陆兄?”
“......啊,哦,封兄,现在就说了岂不是很没意思?等到了宴会之时我将礼物拿出来,保准你定会大吃一惊的。”
秦元醇见廖寒与自己说话,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移开。
“好了封兄,在下还要前去拜访另一位好友,就不多做叨扰了,告辞。”
“秦兄请便。”
说着,秦元醇向廖寒二人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去。炎婷见秦元醇的身影远去,刚刚还挂着微笑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小哥,这人真的好讨厌。”
炎婷凑到廖寒身前,一脸鄙夷道。
“等一会抓了轩辕莹沫,你再处置他也不迟。”
廖寒语气平淡,实际上他才不关心这种事。哪知炎婷却只是摇摇头道
“没这个必要。若是我拿凡人置气,那我岂不也成了凡夫俗子?”
廖寒点点头。其实他心里一直不清楚这些宗门人士为何总要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对于他自己来讲,不跟凡人计较什么的,都是胡扯。谁惹到自己,自己就揍谁,管你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就这么简单的道理。
“好了,不想那么多了。离宴会开始不远了,小哥,咱们也过去吧。”
二人转身回到了马车上,吩咐装扮成马夫模样的落月茶馆的手下继续赶往百丰楼。途中炎婷也几乎没怎么说话,看起来好像是有些担心。不过盏茶功夫,马车便来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酒楼前。
这酒楼外熙熙攘攘全是人,他们大都穿着雍容,体态富贵,多半都是商贾之流。其中也不乏有些江湖高手,但廖寒却并没有看到轩辕莹沫的身影。
“老爷,夫人,咱们到了。”
马夫将马车停止脚步,对车内二人道。
“走吧。”
廖寒一马当先,率先跳下马车。只是刚一下马车,廖寒二人便吸引了许多关注。无他,这封青乃是珂索国商贾联盟评选的百大富贾第十七位,是名副其实的超级富商。而姬夫人也是难得多见的美人,这也使得许多男商目光落在炎婷身上便久久不愿移开,以至于许多带来的家中妻妾都对炎婷展露了不小的敌意。
“哎呦呦,封大老板,许久不见啊。”
对面迎上来一个体态徬圆,身穿黄褂之人,左右两边跟着两位长相俊朗的男侍卫。这人一口方言,肥胖的脸上挂满了汗珠,笑容和蔼又不失热情。
“金老板,幸会。”
因为特点十分鲜明。因此廖寒一瞬间便认出眼前此人的身份。金宝元,百大富贾排行第二十五,从替人算账的账房先生一路做到挥金如土的超级富贾,金宝元只用了不过十年时间,如今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已是珂索国最有钱的人之一,其经历不可谓不励志。
“哎呀,封老板,俺老金还打算哪天去拜访一下你嘞。现在这玉石生意可是越来越难搞得喽。我想咱们能不能合作一下?”
“哦?愿闻其详。”
廖寒装模做样地展露出一丝兴趣。金宝元只是笑笑,凑上前小声道
“封老板,这里不方便,等宴会结束咱们单独聊。”
“一定,一定。”
廖寒与金宝元一边闲聊,一边与炎婷一同走进百丰楼内。要说这百丰楼内部装潢,其实比起落月茶馆可差远了,虽然的确富丽堂皇,但却少了一丝能让人难忘的感受。
“小哥,这地方也太晃眼了。”
二人与金宝元分开落座后,炎婷观察四周只觉有些无语。这地方就连酒杯座椅也全都是金黄色,实在是有点过犹不及。
“嗯。”
廖寒难得表达了认同就在二人交谈之际,百丰楼中央台上走上一蓝衣男子。那男子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五官端正,蓄络腮短须,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饱满。
“诸位,感谢诸位能够在百忙之中前来参与小女的百日宴,陆勇在此有礼了。”
说着,陆勇向台下众人抱拳行礼,众人急忙起身回礼。廖寒二人也是有样学样,别人怎么做他二人就怎么做。见陆勇又要继续长篇大论,炎婷开口问道
“小哥,你感受到轩辕莹沫的气息了吗?”
“没有。不过这里倒是的确有阵法气息,至于是什么阵法,我就不知道了。”
廖寒仔细搜查一番,发现百丰楼确有阵法流动的气息。但他向来不精阵法,再加上外面还有月司音亲自驻守,就算里面出了什么乱子,轩辕莹沫都可以说是插翅难逃。
“嗯,一会咱们小心些。”
“......好了,大家吃好玩好,容在下先去稍做准备,一会再亲自与诸位敬酒。”
说完,陆勇便在一群人的拥簇下上了楼。赴宴的众人也不闲着,也开始频频走动起来。廖寒对炎婷使了个眼神,炎婷立刻心领神会,端起酒杯这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之中。
“如此佳肴却不能享用,哎。”
望着满满一桌的饭菜,廖寒简直是望穿秋水。可为了维持封青宴会从不动筷的特点,廖寒也只得继续忍着了。
“封兄,我敬你一杯。”
秦元醇不知何时端着酒杯走到了廖寒桌前一口饮下。廖寒笑笑,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以示回应。
“封兄你瞧,这是我新得的一块玉石,此玉名为百宝玉,据传乃是天池之水凝练而成,因此周身洁白无暇。”
一边说,秦元醇一边拿出一块乳白色的玉石对廖寒炫耀道。
“此玉开采及其复杂,若非玉石行家极难采得如此完整...算了封兄,说了你也不明白,咱们还是继续喝酒吧。”
廖寒眉头一皱,心想这人怕不是有病,这百宝玉看似珍贵,可在宗门内,也就算是堪堪入流的次等货罢了。
“对了,怎么没见到尊夫人的身影?”
秦元醇左右没看到炎婷的身影,心底不免有些失望。按理来说,像秦元醇这样的有钱人,身边可谓是美女如云,但像他这样吃着碗里看着别人碗里的,倒也不在少数。
“她有事,先离开了。”
秦元醇一听随即便失去了兴趣,随便敷衍了几句,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廖寒冷笑两声,心中只觉得这人简直令人作呕。又等了好一会,眼看炎婷还没有回来,廖寒心下便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刚刚他与炎婷计划好,由炎婷以醉酒不省人事为由,借机好好探查一番这百丰楼内有没有什么蹊跷。廖寒估计最多一炷香的时间炎婷便能回来,可不知为何,周围的客人们酒都敬完一轮,纷纷落座归席了,却还没见到炎婷的身影。
“周围并无内力波动,应该没遇到什么危险才对。”
廖寒思忖着,打算如果一会炎婷还没回来,他便亲自前去寻找。而此时,先前一直不见踪影的陆勇,身旁跟着一年轻美貌的妇人正在挨桌敬酒。那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那婴儿居然在妇人怀中呼呼大睡,也是颇为神奇。
“封老板,陆勇这厢有礼了。”
不知不觉间,陆勇与那妇人一同走到了廖寒桌前。廖寒见状连忙起身道
“岂敢,陆老板真是客气了。”
说完,廖寒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即看向一旁站着的妇人怀中的婴儿
“想来这就是青青了,真是生的可爱。”
廖寒装模作样的挤出一个微笑,顺手摸了摸正在熟睡的小家伙的脑袋。陆勇在一旁微笑不语,只是那妇人看上去似乎不对劲。
一般来说如果有陌生人触碰自己的孩子,特别是襁褓里的婴儿,母亲都会下意识地保持警惕,甚至主动排斥这种行为。只是这位妇人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全程都没有看廖寒一眼,就好像廖寒在摸的不是她的孩子一样。
“陆老板,既然今日是青青降生的整百日,在下便送给她一块百宝玉,祝她一生百宝入怀,平安健康。”
一边说,廖寒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块洁白的玉石。这玉石纯净,淡雅,好像由月牙制成的结晶,不似凡间之物。
“这,这太贵重了。封老板,这我怎么能收?”
百宝玉的名头,陆勇还是听说过的。只是他没想到封青能出手便将此玉作为礼物送给自己,这让他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他与封青其实并不相熟,论商贾地位,陆勇与封青也是相差甚远。要知道也就是沾了宁安城地方偏远,材料丰富的光,陆勇也才堪堪排进百大富贾的前五十。
“又不是送给你的,你激动什么?这是送给青青的,除非她自己说不要,我再把玉收回来。”
“这...既如此,我便代小女青青谢过封老板了。”
廖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百宝玉还是之前在与秦元醇交谈时从他身上顺的,也不知道他若是发现了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