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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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奈何花落去

    林奶奶姊妹三人,舅姥爷早几年就去了

    剩下的姐妹二人感情深厚,姨奶奶听到这个噩耗后,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骨也要回来看最后一面。

    姨奶奶也七十多岁了,也不是富贵人家,就只能赶绿皮火车回来。

    两天两夜的火车,跨越整个中国,只为了见姐姐最后一面。

    火车预计到达时间是六点半,林燕就让林致远去接她们,

    本来定好的火化时间也不得不推迟到八点钟。

    将近七点的时候,一阵哭声传来,“我的个姐来,你怎么就去了呢,我以后上哪去找你啊,”……林春月知道姨奶奶回来了。

    见完最后一面,大家都在等待着火化车的到来。

    农村关于火化的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去火化场的车越多越有排面,越好。

    五十多辆车都在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也越来越焦躁,来来回回需要三个多小时。

    火化车还是不来,

    本来就炎热的夏天,更加燥热。漫长的等待,无边无际。

    林燕要罗湃过去陪车,因为林致远有点疲劳驾驶了,陪着过去说说话,提一下精神。

    林春月却说“我也去!”

    林燕有些不耐,甚至有些烦躁,脸一下拉很长,批评她“你去什么去,”林春月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到最后林春月还是跟去了,因为林春月要看她的奶奶,林春月要陪着她,她这个憨憨的孙女,要一路陪着奶奶。

    火化风俗复杂又冗长,但这是对死者的尊敬。

    女人不能去,但这是一手把林春月拉扯大的人啊。

    她一定要去,而且必须去,不管别人怎么看她。

    十点多的时候车来了,冷棺抬出来,林春月的心又开始喘不过气来,钝痛蔓延着她的四肢百骸。

    姨奶奶又开始哭了。“我的姐来,我那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姐来。”

    哭到最后,跪在地上,林春月也从低低抽泣转换成放声大哭。

    林奶奶的冷棺就这么被抬走了,爷爷在后面也一直哭,老人家站不起来,但是也想送送自己的老伴儿。

    林奶奶就这么上了火化车,哀乐响起,林春月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出来了。

    林春月的奶奶啊,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奶奶啊,对孩子比对自己还亲的奶奶啊,总是偷偷摸摸给孩子钱花的奶奶啊。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啊,怎么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呢?

    到了火化场,前面还有一位,不久轮到了林奶奶。

    里头的人给开了死亡证明,这下林春月确定奶奶真的不存在了。

    告别仪式在三号厅,林春月看着奶奶的遗像,哭了起来,一边给自己擦着眼泪,一边默哀鞠躬。心翻江倒海的难受。这一别,就是永别。

    回来的时候,林致远抱着林奶奶的照片留下了眼泪,在家里等待的女人们,要跪在车一边,哀乐响起,女人们哭的声音令人肝肠寸断。

    林春月以后真的就再也没有奶奶了。

    火化完第一天,就开始张罗着布置八大碗的场地以及各种杂活,那一天帮忙的人都很忙,家里的小孩都很闲,吃完饭后林春月就睡了。

    睡到十点多钟,就在床上玩手机,外面依旧在忙。

    吃饭的时候,来了一个别村的小孩,他眼神澄澈,智力有点问题,男人们就开始撵他,扬言他不走的话要揍他。

    林春月看不下去了,给卷了一块煎饼。

    林鑫看到这一幕,略微带点讽刺的说“我这个侄女,就是心善,她奶还担心她呢”林春月也没有回应。

    听别人说是患了脑膜炎,学上到一半就不上了。

    每天都四处乱走,这让林春月想起了她的三大爷。

    一切似乎看样子都很顺利,然而一个电话打破了这平静的牢笼。

    这个电话让整个家里的人都胆战心惊,一夜无眠。

    在火化完的那一遍点响仓之后,刘红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电子拱门,就对林鑫发了脾气。

    她一到家就给林鑫打了一个电话,这边林鑫刚接,那边她就跟机关枪似得,“我是不是明媒正娶,我是不是第一个跟你领证的,我是不是风风光光得被你娶进门的……”连让人一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林鑫无奈道“是是是是”

    那边依旧得理不饶人的说到“长子长孙必须是我儿子”林鑫也好面子,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他只得点头应允,不然刘红就会一直闹他。这次他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就对她的过分要求答应了。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林致远就被林鑫叫到门口,美其名曰“谈谈心。”

    “致远啊,这次你奶走的也突然,”林致远也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他二十多年来铁了的心在这一刻融化了,就应和他“是的。”

    “这次致和他妈做的还行吧。”

    林致远缓缓吐了一个烟圈,点了一下烟灰,没说话,林鑫就说,“明天的领旗让致和拿你看行吗,致和也没怎么尽过孝心,他想尽个孝。”

    林致远说他一开始没听出来什么,当他这句话一说,就不对劲了。

    尽孝也不是这样的啊。林致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这儿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老人老了以后,领旗和遗照是由长子长孙拿。

    林致远是林家的第一个孩子,按理来说是由他来拿。

    林鑫没办法又给刘红回了个电话。

    这边刘红炸毛了,“领旗必须由我的儿子拿,不然我就不回来,让你们老林家丢人”其实这也没什么,她不来就不来,也不会因为多一个少一个她而在意什么。

    林鑫就不行,他怕人家笑话,求着刘红让她过来。

    刘红也是拿捏住他要面子这个缺陷,她一见林鑫果然被他拿捏,就更上天了。

    俗话说得好,五十知天命。

    说五十多岁的时候就对过去的看开了,人过了大半辈子以后对前半生的所作所为也会看开了。

    刘红却是越往牛角里头钻,非得钻个洞出来才行。

    林鑫没办法,一直在求她,让她过来。

    她就说“想我过来也行,但是我有个条件。”

    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都知道刘红在跟他谈条件,谁也不知道条件是什么。

    林鑫也没跟别人说条件是什么,只是他忽然间好像苍老了十几岁,走路也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林燕隐隐约约猜到了,也没说话。

    下午的时候,林燕让林致远夫妻,林春月还有堂弟林旭去邻镇请一个大师过来看墓地。

    那个大师是林旭老婆的表哥,听说在风水这方面颇有建树。

    去的路上聊天的时候也说到这件事,林致远拍着方向盘,发泄自己的愤怒说“这个女的到底什么样的,弄得好几个大男人都不敢睡觉。”

    林旭突然转身,瞪大眼睛说“你不知道那个女的有多可怕”那表情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样。

    林致远听到以后,眼里撇过一丝不屑,笑了一笑说“我到要看看这个女人有多可怕。”

    林旭一听,立马坐不住了,他怕出什么岔子慌忙开口道“致远啊,可千万不能,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把你奶奶安安稳稳送走,千万别弄这些事”

    林致远一听,沉默了,没说话。开始抽着烟吞云吐雾。

    其实林春月知道,林致远特别恨刘红那个女人,可他作为一个男人,又不能去打她,也不能去骂她,所以就一直撺掇老婆罗湃,一直用激将法激罗湃去扇她。

    所有人都怕这件事情发生,都在好说歹说的劝罗湃,千万别意气用事。

    好在罗湃识大体。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出什么大事,没有什么真正的举动。

    不然,就真的闹笑话了。

    晚上就是哭灵棚的时候。

    唱戏的人演了几个下作小品以后,就开始了

    这是重头戏,从下午六点哭到十一点,再从第二天早上哭到下湖之前。

    晚上一般都是一些家中的长辈哭,传言这个时候家里面已经逝去的人,也会回来领赏钱。这些长辈中也夹杂着已逝去的人的孩子,这时候他们也会看看自己的孩子。

    孝子先哭,孝子手里要拿着一根由白纸包起来的棍子,深弯腰,佝偻着腰。由孝媳搀扶着,旁边在一个人专门哭唱,这个人是专业的,感情说来就来,非常到位。

    他们就好像真的是逝去的人的孩子一样,说啊唱啊的,都跟现实情况没有出入。

    林燕哭的时候,那个人唱着“没有你我这个家谁给打理啊”话说的揪心,听的更揪心。

    林燕这个家,没有奶奶,就真的没人打理了。

    林奶奶就走了,连一件陪葬品都没有。

    其实林春月觉得她最没用的,她承蒙奶奶照顾了十几年。

    这时的她刚刚毕业,还没有来得及回报她,她就走了,如果她有钱的话……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窝囊罢了。

    深夜十一点多,哭灵棚才算结束,接下来村里的男人们就要在这个时候,拿着火纸去送林奶奶上黄泉路了。

    转眼间,林奶奶就要被长埋于地下了。

    那一天没有什么很出彩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从六点半开始就外面就吹锣打鼓了。

    吃完流水席就已经十二点多了,林春月其实一点存在感没有,因为她没结婚也没工作。

    但她也难受也不舍,最后所有女人都在林奶奶的棺材前哭,她没有女儿,没有人为她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只有林春月的姨奶奶一直跪在棺材前,一边哭一边嘴里喊着“我那可怜的姐嘞,我以后去哪里再找你哦”

    林春月也难受,但她不善于表达,只能默默的流眼泪。

    以前没有现在这么发达,那时候的棺材都是村里的男人一步一步抬到地里去埋。

    现在有代步的,省了许多力气,只要步行过去挖一个坑就可以了。

    而且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起去。

    村里的习俗是男的去埋坟,女的去圆坟,男女不能碰面。

    林春月跟嫂子骑电瓶车过去的,其他人都是坐船过去的。

    正打算出发的时候,林致远打了一个电话给罗湃。

    他一路走过来,走到半路累死了,正好遇见了他们。

    林春月又把他送回去,在路上的时候,林致远说“俺爸跟俺四叔还在后面呢”

    “不应该啊,他们都回来了啊”

    林致远听到以后特别惊讶“什么?俺四叔跟我说他们不能跟人说话,让我先走,他们再走”

    林春月说“我不清楚”聊着聊着就到家了。

    等林春月把林致远送回来又去找罗湃的时候,罗湃打了退堂鼓说“要不然我们别去了吧,她们应该都到了”

    幸亏林春月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了他们还在等船,就说“没有啊,他们还没过去呢”

    “那我们走吧”林春月就跟罗湃去了,在路上的时候,不了避免的又聊到了刘红。

    起因是因今天早晨她过来问圆坟事宜的时候,林春月发现她走路跟别人好像不一样。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阿姨,走起路来跟十几岁怀春少女一样羞涩。

    林春月不禁觉得好笑。

    “你有没有发现刘红走路不大一样啊”林春月问罗湃。

    罗湃听到了以后立马来了精神“对,她走路姿势很怪”

    “是啊就跟十几岁少女一样”

    “我跟你哥也说过,她走路特别怪,感觉故意扭扭捏捏一样”

    “对的对的,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说着说着她们坐船的就来了,她们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