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丁觉每天除了在芝兰园里修行《惊蛰剑诀》，就是去湖心岛挨打、学剑，接着去找舟羽，在幻境中重温一遍——舟羽的幻术也由此大为进益。

    舟羽的幻境中，时间流速与现世不同。丁觉在幻境中受到上百次水剑抽打，在现世中也不过一弹指而已。

    一遍看不清碧月的剑，那就看十遍；十遍接不住碧月的剑，那就接一百遍……

    在碧月残酷的调教，和丁觉自虐般的苦修之下，丁觉的剑道修为突飞猛进，《惊蛰剑诀》也接连破关第七重、第八重，行将大成。

    但第九重却始终差了一口气。

    ……

    湖心岛。

    丁觉手握枯枝，左右拨抚，一连三次卸开水剑，直到第四次才被水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击中胸口，在水花飞溅中倒飞而出。

    “不错，已经能接下我三剑了。”碧月点头，“不过，你还是没有悟出自己的剑意，甚至连枯荣剑意也未彻底掌握，时有时无。”

    丁觉倒握枯枝——上面已经悄然开出三只并蒂花苞，抱拳道：“多谢前辈喂招。”

    碧月一直将力量和速度都压制在丁觉的水平，只是以更高明的剑法与丁觉交锋。否则，随手一剑就能将丁觉斩成碎片。

    “我虽然磨炼你的剑法，却一直不传你剑道，你可有怨气？”碧月问。

    “不敢。”丁觉说。

    “我的剑道已经自成一体，圆浑无缺，仿佛已经走到了剑道的尽头，高处不胜寒。”

    碧月掌心涌出一道清流，绕着他飞了一圈，首尾相衔，盘绕成环，围着他悬空流转，如一个完美的圆。

    “但于我而言，也极难再求新求变。”

    水环停止流动，如一潭死水。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学我的剑道，你要凭借自己的悟性走到我的高度。到那时，我会毫不留手向你出剑！”

    碧月缓缓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丁觉眸光大亮：“必不相负！”

    ……

    乾蓝湖，主岛。

    洞庭山，甲丑洞。

    “王师兄，师弟特来请教《惊蛰剑诀》第九重破关之法。”丁觉抱拳。

    据他所知，王舜是蓝湖道宗里目前唯一一位将《惊蛰剑诀》修行到大成的弟子。

    “你已修行到第八重圆满？”王舜露出一丝讶色。

    “不错，但第九重毫无头绪、不得其门。”

    “不用着急，也许是你的真气修为跟不上。”王舜猜想，“一般到炼气后期才能修至第七重，更遑论第九重……而你才初期。”

    他递给丁觉一支玉简：“这是我的修行《惊蛰剑诀》时的一些感悟，你可以引为参考。但第九重是剑诀最高一重，涉及剑道奥义，无法照本宣科，终究要靠你自己。”

    “多谢王师兄。”

    丁觉闭关旬月，虽然王舜的玉简让他剑道又有进益，但两人对剑道的理解有分歧，终未能助他踏入第九重。

    这一日，金玉惜踩着丁觉洞府前厚厚的落叶，送来了一本笔记。

    《甲戌洞笔记》。

    “这是江河海师兄的修行笔记，也许能帮上你。”金玉惜说。

    她神色认真，少见地没有嬉笑打闹。

    翻开笔记，丁觉不禁为这位江河海师兄的水磨功夫感到敬佩。

    笔记中不仅注解了蓝湖道宗好几种御剑道功法每一重的详细释义，还记录了他剑道修行每一步的心得。

    更为难得的是，他的每一句剑道感悟，都让丁觉深感相契，恨不能马上面见此人、扺掌而谈。

    原来除了王舜，还有另一个将《惊蛰剑诀》修行到大成的师兄！

    ……

    一场初雪降在蓝湖道宗的长夜里，细细白白的雪片融化在无边的乾蓝湖水中。

    终于，在这个初雪之夜，丁觉盘膝坐在薄雪之中，眉目染白，双肩落梅，无声无息将《惊蛰剑诀》修至九重，达到大成。

    此时，丁觉的真气修为终于隐隐触摸到了炼气中期的门槛。

    他抖落一身乱雪残梅，又去传道树借阅了好几部御剑道功法。

    时间虽然过得紧凑，他却并不负累……做自己喜欢的事，大抵如此。

    ……

    芝兰园。

    丁觉最后一次对伏阴香的花苞施展了冗长的九九化育诀……他在芝兰园的轮值行将结束，马上就要去轮值蓝湖道宗的出入口——颠倒水光阵的阵眼了。

    施展完法诀，见伏阴香仍然没有复苏的迹象，丁觉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没多久，刚刚和丁觉交接完的董大郎走进了芝兰园。

    “可恶，又轮到芝兰园了……就属这里的活儿最繁琐！”董大郎骂骂咧咧。

    忽然，他的脚步顿住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伏阴香。

    伏阴香的花瓣，正在缓缓展开！

    它的花瓣如同菡萏，洁白通透，层层叠叠，美不胜收。

    “伏阴香活了……活了！”

    董大郎眼中尽是不敢置信，旋即大喜：“我的缘法到了！”

    他也不管芝兰园了，将神行咒律运转到极致，一路赶赴丹房，在丹房院外一甩长袍，拱手朗声道：“青鸦长老，弟子业已救活圣药伏阴香！”

    丁觉正在找舟羽领辟谷丹，闻言转头愣住：“啥？”

    青鸦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带来一阵气浪狂涌。

    他疾声追问：“你所言属实？！”

    董大郎点头如捣蒜，高挺胸脯，志得意满：“一百个属实！”

    “且慢！”不急不缓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两人同时循声望去。

    丁觉举手：“不好意思，董师兄，伏阴香是在下施法救活的。”

    董大郎没料到这一出，急得破口大骂：“混账，竟敢抢我的功劳？！”

    “董师兄，你刚刚才接手芝兰园吧，之前一直是我在芝兰园当值。”丁觉很无语。

    “倘若是你救活伏阴香，为何在交接前不说，偏到现在才说？”董大郎理不直气也壮，“我虽刚刚接手，但手到病除，须臾间便救活了伏阴香，有什么问题？”

    青鸦的目光在董大郎和丁觉之间逡巡，一言不发。

    丁觉不卑不亢：“那就请问，董师兄用的是什么法子救活伏阴香？”

    董大郎噎了一下，结结巴巴：“呃……用的是我董家家传秘法，不可外传！”

    “这么说，董师兄你拿不出法子了？”丁觉悠然负手。

    “你这腌臜泼才！难道你能拿出法子？”董大郎急赤白脸。

    “话不要说太死，万一我能拿出证据呢？”丁觉摇摇头。

    “若非是我救活伏阴香，我将脑袋提给你！”董大郎梗着脖子。

    丁觉无可奈何，轻叹一声。

    反手一扬，一道卷轴从袖中飞出，悬空展开。

    正是记录他施展【九九化育诀】的【留影之卷】！

    随着卷轴上闪现丁觉施法的一幕幕画面，董大郎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董师兄，你的脑袋我就不要了，它似乎用处不大。”丁觉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