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佛从西来
天妖!
陈清河的脸色从未如现在般阴沉,他心中甚至难以抑制地产生了畏惧。
整个妖族之中有无数种族,有妖兽、有花妖,也有不少如雨师族一般的人形妖族,这些种族的地位高低完全在于这个时代内种族内部的战力强弱,但只有一个族群不同。
天妖,妖族亘古不变的王者。
没有人知道天妖从何而来,只有无尽的猜测,有人说是他们是从无尽海走出的,又有古籍之中记载天妖是神魔后代。
但只有一点是统一的。
一个时代,天妖最多同时存在两位,而这二人之中,至少有一位是一品。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时代只有一位天妖的话,那这个天妖,绝对是一品。
一品代表着什么,陈清河很清楚。
是那些移山填海,言出法随的天人之下的最强者,也是万千修士一生修炼,跨过天门前的最后一步阶梯。
陈清河紧握的双拳上,指甲甚至刺进了掌心中。
如果是那位一品的天妖降临,他的一切谋划和依仗,可能都是一场空。
年志钧与徐龙并不像陈清河一样对天妖如此了解,只是觉得这个称呼十分耳熟,而雨师无比恭敬的态度更让他们心生忌惮。
恶蛟的身躯好像因为紫光的出现缩水了不少,它痛苦地蠕动着,但却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猩红的眼瞳中带着恐惧和恭敬。
紫光逐渐凝实,形成了一个窗口。
窗口打开,伸出一个男子的手掌。
手掌之上,漂浮着一团明黄色的光团,光团像是活物一般,不断凝聚成各种形状。
癫狂的玄琨在那手掌出现之后便安静了下来,看见明黄色的光团,他眼神狂喜:
“气运……这是气运!”
那手掌一动,光团便飞向了玄琨,远处的陈清河三人看着“气运”向着玄琨而去,却毫无动作。
他们不敢动,那手掌之上,并无任何压力传出,甚至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手,可他们一想做任何动作,心脏就不由自主地狂跳。
玄琨一口吞下明黄色光团,他破碎的躯体开始逐渐修复,裸露的白骨处长出了新生的血肉。
那手掌缩回窗口之内,而后有一道声音落下:
“勿久留,速归妖域。”
窗口合拢,消失不见,紫光也消散在众人眼前,恶蛟痛苦地吼声传出,此刻它的躯体已经快要全部破碎了。
那位天妖用它的血肉作为秘法的祭品,从妖域将气运带给了玄琨。
天妖消失,陈清河三人的心却依然沉入谷底,眼前的玄琨已经重获了气运,这就代表着他将回到二品的境界。
仿佛是帮陈清河三人印证他们心中的猜测,玄琨初现时,那股难以抵抗的威势再次蔓延开来。
玄琨将重新生出血肉的双手伸到眼前,肆无忌惮狂笑着,而后,他满是暴戾之色的双眼看向陈清河三人:
“来,本王要去杀了那个身上有麒麟气的人类,把他的气运也吞了,你们继续拦我!”
徐龙咬牙。
年志钧背后冒着冷汗,他握住长枪,看着玄琨,心中有些无力。
陈清河面无表情,看着玄琨。
雨师看着玄琨,犹豫后张开樱唇,道:
“玄琨大人,天妖大人让我们速归妖域。”
玄琨闻言,扭头看向雨师,嗤笑道:
“你在命令本王?”
雨师银牙紧咬,不敢与玄琨对视,只是开口道:
“请大人,听从天妖之命。”
“滚!”玄琨冷笑一声,他不理雨师,看向面前三人,开口道:
“为何不阻本王?”
年志钧低头摩挲着手中枪杆,他突然看了一眼陈清河,然后双脚一踏,举起长枪便向着玄琨冲去,他大吼一声:
“不过是头妖物,怎敢口出狂言!”
一旁的徐龙也是提起手中兵刃,身形掠向眼前二品的大妖。
陈清河口吐敕令,顷刻间便在玄琨所在之处引出天雷地火,声势非凡。
“太弱了!”
玄琨狂笑一声。
他一挥手,便将周身的雷火撕碎,另一只手张开,对着年志钧,便将冲来的年志钧禁锢住。
年志钧怒吼一声,挣脱了禁锢,他双手紧握长枪,向玄琨做出投掷的动作,武夫血气奔涌,长枪上浮起金芒,在年志钧身后映出一道身穿铠甲的威武人影,那道人影做着和他同样的动作。
长枪狠狠掷出,跟随在长枪之后的,则是一道巨大的枪影。
玄琨似乎有些愕然,长枪穿胸而过,他吐出一口鲜血,缓缓抬头看向年志钧。
雨师一脸难以置信,神色惊恐。
徐龙也是一愣。
“本王骗你的。”
玄琨忽然邪笑一声,眼前的鲜血消失不见,他一把将长枪从胸口抽出,而后将其握住,狠狠折断。
折断长枪之后,玄琨手掌向着天空一探,转瞬之间,他手上出现了一把黑色纹狼大弓,玄琨狂笑着握住大弓,对准年志钧。
他一手握弓,一手拉动弓弦,妖气狂涌间在弓弦上凝聚出一根黑色箭矢。
玄琨松手,箭矢离弦而出,破风声中带着阵阵狼嗥。
这一脚箭带着妖气直射年志钧左胸,年志钧咬牙后退,箭矢却真如一匹饿狼一般紧跟着他,他只得伸出手臂挡在胸前。
陈清河挥手扔出一道符篆想要帮年志钧化解此箭,却被玄琨吐出的一道妖气打碎。
年志钧惨叫一声,箭矢直接射穿了他的手臂,只差一点就穿入了胸口。
玄琨骂了一声,似乎并不满意,他再次举起手中大弓,对准徐龙,他拉动弓弦,瞄准的是徐龙的头颅。
这次,他几乎将大弓拉满。
箭矢如阎王的催命符,破风声如同小鬼的邪笑,直刺徐龙右眼。
徐龙想要举起手中兵刃抵挡,却完全来不及。
漆黑的箭头带着妖异的狼影,转瞬间到了徐龙眼前,徐龙只觉得右眼涌上血色,剧痛无比。
忽而,墨河之上金光无限,梵音大作,仿佛能听见无数虔诚之音高诵佛号,金光之中又似有高大佛影盘坐莲台。
一道无悲无喜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似远似近:
“阿弥陀佛……”
两根苍老的手指缓缓伸向徐龙面前,轻轻捏住了奔雷一般的箭矢。
金光灼灼,洒在箭矢之上,那狼影痛苦地嚎叫了一声,便和箭矢一起碎成了齑粉。
徐龙身前站着一位老僧,老僧穿着一席金色的袈裟,身形微微有些佝偻,垂目低眉,一手持念珠,一手立在身前。
陈清河袍袖中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刚才便是他传音给年志钧与徐龙二人,让他们出手拖住玄琨,而他的依仗,就是卦象中那道代表佛门的金光。
玄琨已经收起了手中大弓,他忌惮地看着貌不惊人的老僧,老僧头顶上十颗戒疤异常显眼,一身浩荡的金光更是让玄琨不敢轻举妄动。
兵士阵前,那些被玄琨妖气附身的妖物皆在金光之下惨叫不已,化为飞灰。
玄琨双目之中闪过怒意,沉声道:
“秃驴,中原不是道人的天下么,怎么你佛门也来横插一手。”
老僧并不抬头,只是转动手中念珠,淡然开口:
“诸般宗门,皆为渡世人,又何谈门派之分。”
玄琨冷笑一声,咬牙看了看老僧,然后深深望了城外一眼,扭头看向雨师:
“带着它,走!”
玄琨口中的“它”,指的是一旁萎靡不振的恶蛟。
雨师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老僧,而后来到恶蛟身边,准备扶起恶蛟离开。
正当雨师将要触碰到恶蛟的时候,却有一道金光笼罩住了恶蛟的身躯,雨师退避不及,手指触碰到了那道金光,好像被灼烧一般,雨师痛哼一声,慌乱地看向老僧。
老僧摇头,道:
“它不能走。”
玄琨大怒,质问道:
“秃驴,你要干什么?”
老僧抬头,两道白眉轻轻晃了晃,温和地应道:
“贫僧要送它入轮回,施主可欲同行?”
玄琨盛怒,狠狠瞪着老僧,但最后只能冷哼一声,扭头冲着雨师道:
“走!”
玄琨与雨师走后,满天佛音与金光也缓缓消去,老僧慈眉善目,冲着年志钧打出一道柔和佛光,缓解着他手臂上的疼痛。
老僧开口,道:“施主,贫僧如难,众弟子尚在城外,还请施主开口,引他们入城。”
不等年志钧应声,如难便扭身看向陈清河,冲他微微一笑,道:
“贫僧路上所感应到的窥探,可是施主所为?施主既是真人门下,应该知晓真人与佛陀的约定,天妖出世,佛从西来。”
说罢,如难便缓步走向颤抖的恶蛟,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
……
城外,一众人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队僧人。
只有早被陈清河告知佛光之事的苏永安比较镇定,打量着面前十几颗光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