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约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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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一言不发的薪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马丁·阿斯克面无表情的指着桌对面的那张椅子言道:“请坐吧,汉娜·艾克小姐,现在我们需要算一算工钱。您或许是因为要用钱,但是您太拘泥礼节了,自己总是不好开口的,所以才和您的朋友们一起过来。”

    “不是的,其实……”汉娜非常想狡辩,即便没有珍妮,自己也是会来的。不过随后就注意到马丁那蕴含深意的笑容,是啊!这位先生总是会洞察一切,瘪瘪嘴后又说:“好吧……应该是这样。”

    奥丁和小珍妮都放下了咖啡杯,静静听着书房里传来的动静。

    小珍妮首先笑笑言道:“我敢打赌,这个家伙不会这么老实……”

    奥丁却笑得有些尴尬,怎么穷人总认为富人会和他们作对?这是一种偏见!不过碍于对方女孩子的身份,奥丁还是保持着大度,说道:“我看不尽然,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

    这个时候,书房里又响起交谈声。

    马丁拿起一个笔记本翻来翻去,最后才翻到汉娜的那一页。戴上了那副金丝眼镜,照本宣科的说道:“哦……咱们之前商定好的,每个月三十五塔勒……”

    “四十塔勒……您记错了,先生……”汉娜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两只手不断的互相搓揉,好像这样就能挽回那失去的五塔勒。

    “不,就是三十五……喏……我这里有记载,并且你还按了手印。这是错不了的,我一向按照三十五塔勒的月薪来支付女仆工资的,嗯……您呆了两个月……”

    汉娜停下了搓手掌的动作,愣愣的看着律师先生。然后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两个月另十五天……”

    “整两个月,姑娘!是您记错了……”律师先生把笔记本推给汉娜,并且用手指着日期,“我的记载是不会错的,包括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又做了哪些事。这样下来,咱们就该付您两个月共计七十塔勒的薪水。”

    “听出什么了吗?”小珍妮把音量压得很小,深怕打扰到屋子主人的谈话。

    而对此,奥丁却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或许是汉娜小姐自己记错,这没什么。总该是要付那些薪水的……”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马丁又翻了好几页,继续说:“……扣除九个星期日,实际上星期日您是不来的,家里的卫生全都由我的太太来做,还有一个节假日,您知道的,我一向尊重政府的法令。金圣女节给您放了三天假,一天不多,一天也不少……”

    汉娜·艾克小姐两手抓着膝盖上红色的裙摆,涨红着脸,眼睛里已然有了些泪光,虽然很想阐明一些事情,但却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回事?奥丁疑惑了,如果按周薪制显然是不合理的,因为不能扣除节假日的薪水。但要按照月薪制又不符合常理,因为月薪制一般是连上周末休息的时间。律师先生究竟是采用了哪种方法?

    奥丁有点搞不清楚,但还是静静的往下听……

    “三天的假期一并需要扣除您三十芬尼……有四天您请了假,需要再扣除每天十芬尼……”律师先生继续盘算,“……我的妻子允许你早退,这样的情况一共发生了两次,每次扣除四芬尼……嗯……还有吃饭,您的伙食都是我们负责的。所以三十加十乘四,再加二乘四……伙食我们可以少收一点,这样一共是九塔勒另八芬尼,是不是?”

    汉娜·艾克的眼睛开始发红,并且还伴随小声的抽泣声。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她开始哽咽,并且还不争气的咳嗽了几声,明明是来拿自己的薪水,现在却弄得像是在审判自己的罪行。

    捏捏自己酸楚的鼻梁骨,汉娜虽然在心里准备好了很多说辞,但此时——一言不发……

    “上个月的上旬,您打碎了一个瓷瓶,需要扣除您十塔勒两芬尼的薪水。呃……不要觉得委屈,姑娘,按照瓷器的价值来算,这都算少了。那个瓷器是阿曼特大陆来的珍品……光明神保佑,我们的财产时时刻刻都在损坏!而后啊,由于您的疏忽,让野猫叼走了香煎炸鱼。那是发生在我宴请法官的晚餐上……这里需要再扣除您五塔勒……不要觉得这很多,因为法官为这件事碎碎念了很久,你知道的,如果律师没有和法官搞好关系,那么对于律师的前途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

    听到这里,奥丁又有些不明白。帝国的法律都是白纸黑字写在书上的,什么时候法官断案要靠和律师熟不熟悉,来作为一种评判依据?不过奥丁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往下听……

    “……我的妻子丢失了一条珍珠项链,还是因为你的疏忽,没有意识到小偷闯进家里。所以你得为这件事负责。因为你是拿工资的嘛,这是普遍的常理,所以……也就是,我需要再在这个基础上,扣除你五塔勒的报酬……”

    真是可笑!奥丁都有些无法理解,汉娜只是个女仆,她有什么义务去看护你的财产?这难道不是保镖和警察的责任吗?况且还是个女生,那些小偷大多穷凶极恶,真要管了,那才是对女性的不公平……

    “……到了上个月的下旬,您从我这里支走了二十塔勒……”

    汉娜·艾克终于忍不住了,以颤抖的,微弱的声音反驳,“我没有支走过这笔钱……”

    “我这里有记载……”马丁又把笔记本翻给汉娜看,但是却发现对方夹带了哭腔,于是大发慈悲的,将这样的动作收敛了些。

    “好吧……我可怜的姑娘……这样也行,谁叫我总是那么心软呢?”

    “我只是向您的夫人支取过十二塔勒的钱财,那次是因为我弟弟病了……”

    听到这,奥丁也苦涩的摇摇头。你干嘛要提这样的事?难道还看不出来律师先生是怎样的人吗?

    哎……都怪光明神,为什么你老是会给人间带来这么多朴质,诚实,而又善良的灵魂呢?

    果不其然,马丁睁大了眼睛,摆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说:“是吗?这么说我还记漏了!那咱们再加上这十二塔勒的开支……”

    马丁继续翻着笔记本,每翻一页,在汉娜看来就像是在自己的心口上用刮胡刀蹭一次,很难受,但又无法发泄。

    “哦!对了,还有这里!”律师先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样,兴奋的指着笔记本,“这个月的第一个星期,您因为要过金圣女节,所以我的妻子给您买了一条裙子和一只帽子以及很多礼物,这些东西算下来总共花费十塔勒,这样一来,十塔勒加十塔勒再加五塔勒和五塔勒,最后加上十二塔勒以及一个十塔勒,总共是五十二塔勒……”

    汉娜·艾克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干瘪的嘴皮仿佛经过了折磨那般,只是机械式的上下蠕动。这笔账有很多可以争取的地方,但是汉娜却做不到,因此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一言不发。

    茶室里,小珍妮淡然的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对奥丁露出一个无奈,但又有着些许恨意的笑容,“现在尘埃算是落定了吧?”

    奥丁很想申诉,就如同一个罪犯在法庭上辩护那样。不过此时他才发现,在事实面前,自己任何华丽的词藻原来是那么的苍白,毫无生命力。

    你能说律师先生算错了吗?

    显然是不对的,每一样支出都有据可循。但汉娜小姐的遭遇就该如此吗?

    在奥丁看来,这应该是不公平的。或许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奥丁却怎么也想不通,遂也只有苦笑着,很不情愿的点点头回答:“是啊……看来一切也都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