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稍等！”弗德立即走向旁边的柜台，从最里面的一个抽屉里拿出四四方方的黑色棉绒小锦盒。

    将盒口朝着凯瑟琳和奥丁打开，里面是一对水滴形的纯银耳环。总体设计上类似于一个藤蔓，中心镶嵌了一枚透明的绿帘石。

    “这是来自梅克莫瑞工匠们的作品，是今年最新的款式。不知道小姐您喜不喜欢？”

    弗德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奥丁抢答道：“实在是太漂亮了！多少钱？”

    凯瑟琳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哥哥，涌到喉咙的话又被硬生生憋回去了。如果她说不喜欢，那么弗德肯定会拿出更漂亮，也更昂贵的珠宝首饰。

    想想哥哥昨天才卖了一样父亲的东西，现在的钱包肯定不是鼓鼓囊囊的。所以也就附和着哥哥说：“看起来不错，我能戴上瞧瞧吗？”

    “售价是八马克，”弗德先是捧着耳环，笑眯眯的对奥丁微微鞠躬，然后又对凯瑟琳说：“当然了，我美丽的小姐。”

    凯瑟琳戴上了这对纯银耳环，独自在镜子面前欣赏。

    至于奥丁，则开始了他认为最头疼的砍价环节。

    “一共多少钱？”

    弗德找来笔记本，用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一两分钟后才说：“两支口红，每支七十五塔勒五芬尼，一个勃拉肯眼影盒六十塔勒四芬尼，再加上两瓶香水，每瓶三马克。一共是十六马克十一塔勒四芬尼。”

    奥丁先是拿起了香水察看，发现它们都盛装在一个圆形，有凹凸角的玻璃瓶里。随意掂量了几下，就说：“不不不！安琪儿先生，您的价格太高了。这样的瓶子最多只能装二十毫升的香水，平均每毫升就要价十五塔勒，这有些不合理。”

    “你说笑了，伯爵。这些都是来自香水之都，格拉斯城的货物，品质有保证。”弗德还是那副标准性的微笑，用食指指着奥丁手里的香水，“就拿您手里的茉莉花香水来说吧。”

    “嗯哼？”奥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瓶香水里包含了四亩地的茉莉花瓣，两个园丁三个月的劳动报酬，还有最新的工业萃取技术，以及六千公里的铁路船舶货运。当然了，销售部分也包括进口关税，因为爱德华宰相的‘铁血政策’，几乎让所有进口商品的价格超过本身价值的一倍，而奢侈品更是达到恐怖的一点五倍。所以三马克并不算贵，甚至在某些地方都卖不到这个价格。”

    天呐！他的嘴巴不仅能惹姑娘们喜欢，脑子也是一等一的灵活。奥丁甚至都在怀疑，眼前这个娘娘腔是不是从经济学院里毕业的。

    “好吧！就算是这样……”奥丁捏了下鼻梁骨，又把矛头对准了那对银耳环，“耳环的价格能不能少一点，毕竟这是来自上德林地区的东西，不算进口。”

    “伯爵先生您又说笑了，”弗德继续解释，“这对银耳环虽然只有十三克，但是透明的绿帘石是很罕见的宝石。这还不算工匠的手工费，您也知道，首饰的价值有一半源于工匠的技术。如果是在珠宝店，这对耳环绝对要比现在的价格还要贵上两到三马克。”

    奥丁被弗德说得连一句话都回不了，伯爵先生实在是不会砍价。他也知道珠宝店价格虚高的道理，因此才打算在这里给凯瑟琳弄一些相对廉价的首饰。

    “安琪儿先生……”就在这个时候，凯瑟琳说话了，“虽然我们都明白这些道理，但是今天出门的时候钱确实带少了一些。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花费在这几样东西上，再过几天就是金圣女节了，还有其它的东西要买。”

    弗德看着凯瑟琳真诚的模样，觉得自己好像遇到了很麻烦的客户。她是那么的可爱，他的哥哥又那么的爱护她。

    总不能让这对贵族兄妹气冲冲的离开这里吧？这样自己以后还怎么做贵族的生意，毕竟这些人都是有自己的小圈子，他们也都是芙蕾蓉娜的核心客户。

    弗德脸上浮现出一片无可奈何得笑意，“亲爱的，既然你们有这样的烦恼，看在金圣女的份上，还有你漂亮的外表以及善良的心灵。我们各退一步，总共收取十六马克一塔勒的价钱行不行？”

    “为什么不干脆点？”奥丁皱了下眉毛，这个人的性格还真是和他的动作一样，扭扭捏捏的。

    “啊！请不要误会，”弗德摇摇手，“那一塔勒并不是给我的，我加入了‘福音珍爱’组织。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

    奥丁当然知道这个组织，它是教堂专门为那些贫困儿童，残疾人士以及生活水平不高的底层人建立的基金会。入会者大多是手工业者，小商贩和经济水平不差的中产阶层。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相信哥哥会理解的，是不是？”

    奥丁咂咂嘴，这确实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地方。如果在关爱残障人士上自己抠抠搜搜，那么以后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恐怕别人会在道德层面上对阿尔尼姆家族指指点点，这是奥丁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好吧！既然这一塔勒是献给有需要的人，那我当然没什么意见。”

    奥丁从钱夹子里拿出一张绿色的马克纸钞，一张青色的马克纸钞，以及一张代表十马克的铅灰色纸钞，最后取出浅黄色的一塔勒纸钞。

    弗德接过这些钱，又把它们交给另外的店员放入收银机。

    等店员做完了这一切，弗德又说：“去拿个袋子过来。”

    在打包东西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片喧哗的吵闹声，奥丁首先跑出门外一探究竟。

    “抗议！我们要休息！我们有权利享受休息时间！抗议！”一个女人高举起右手，声嘶力竭的对警察们怒吼。

    后面更多的女人开始附和，奥丁一眼看上去这支队伍密密麻麻的。他们高举着条幅，上面用黑色油墨七拐八扭的写着许多激进标语。

    工人不是畜生！我们有权利生活在阳光下。

    给国家以富强，给民族以希望，给劳动者以权利

    不是劳动者需要工厂，是工厂需要劳动者。

    ……

    现在奥丁总算明白警察刚刚说的“那些家伙”是谁了，你只需要看看这些义愤填膺的女人就知道，他们穿着白色围裙，头戴四平角头巾，卷起衣袖的手臂上还爆鼓出一道道青筋，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纺织厂女工的打扮。

    而最亮眼的，莫过于游行队伍里那几面迎风飘扬的纯红色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