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确很奇怪，可我不知你究竟是何物，自然不好下定论。并且我依旧坚持你是被操控着的。”

    “如果被操控着，就不算做一个独立的个人，那你们人类有该当何处？”

    问挂牵用毫无感情的低音慢慢陈述着；

    “人类族群之中，亦有上位者通过各种手段，奴役、操纵这黎民百姓。那那些被操控之人，是否不值得活下去？更何况就算是单纯的人类，就譬如你，你的躯体，不也是你的意识所操控的吗？”

    莫问馋觉得有些不对，与这怪形交战交谈，不仅打得诡谲非常，连聊天的内容都诡异万分。

    “可我的意识，本就是在我的躯体之中，天生相合，吾行吾性皆是天然，何来操控说法？”

    “万物有灵，而有灵者，便可修炼，便会被天地意识认可。我亦有灵，亦得天地赐名，为何不如那些玉石山兽成精？”

    “你若是由这木偶而诞生了灵，自当另说，可你所说的那些精怪，赐名时皆会化身为人之血肉之躯，如此自然是因灵而诞生其肉体，亦与之相合。可你得了赐名之后，亦是木偶躯体，加上你方才说你醒来便是这躯体，自然有矛盾之处，因此我断定你这木偶定是你用秘法操控之。”

    莫问馋继续分析道：“我猜想，你应是类似阵法之灵之类的中枢，为了降低操控之人控制木偶躯体的难度。若是如此，你便是基于这木偶躯体，再人造之灵，若是如此确实是要一番探讨。可你若是有人可以为之，那你自然亦是他人之物，那你所谓的生存权利，便在制造你的人手里……”

    “不对——！！”

    莫问馋正觉得自己分析地头头是道，却不想被一个沉稳的声音打断。虽然因为发声的关系没有语气来体现情绪好坏，但从他拖长文字的行为，听得出问挂牵已是相当激动。

    “如何不对？”

    “你所言，是以灵与躯体诞生的先后来区分的。”

    “大致如此。”

    “先有灵而再生躯体，是被你认为灵肉相合，自当为天地之间的一份子；而先有躯体为之生灵，则是如同物件一般属于造灵者，当属于他人之物，而非天地间的个体，是也不是？”

    “然也。”

    莫问馋不知为何，面对这些他所认同的规矩，竟然有些心悸。

    “那你们人类，又为何也是天地之间，一个个个体呢？”

    莫问馋心中大骇！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下去了。

    便是问挂牵那人偶如此诡异，多么恐怖，都不及接下来的言语之恐惧之万一。

    这想法，便成了他今生最大的梦魇，直至……

    “嗡——！”

    玄玄机不觉掉落地面，发出的剑鸣似莫问馋颤抖的心。

    灵与躯体，何为本质。

    天地意识承认之物，一直以来都是被认为是灵，而非躯体、肉身，因此修行界习惯了以灵的存在来判断个体，单纯的个人还是依附于他人。

    可是人类却与这人偶一样。

    莫问馋与一般人一样，都认为人乃是万灵之长，哪怕界海异族无数，可论单一种族，人类无异是数量之最。

    可是，没有人能证明和保证，人类是先有灵，而后有躯体的！

    大部分人可能默认人类的灵与躯体乃是一同产生的，可实际上，人类幼崽一般是要到三岁左右，方有确实之意识。

    这便是说，人族，亦有可能是先有躯体，再生灵智的。只是这契合天地的躯体，是一个必然能诞生灵智的容器，就如同这人偶一样。只不过问挂牵的产生乃是人为干预的结果，而人族……应该是天地自然演化的结果吧。

    莫问馋已然不敢想下去了，颤抖的手捡起了地上的剑，在他心中人类之根本已然不再牢靠。此刻的他能想到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事，便是找好友照青史，好好论道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回到自己师傅身边，问他这个问题；再然后，去到道门圣地，中仙源，找里面的宗师圣祖好好论一下这个问题；最后，想办法找到三清道尊，好好问他们一下。

    另一件事，那就是回到鸣鸣宗，一心铺在坚果蜜饯糖丸生意上，把分店开到各个境界，再尝遍天下美食。从此江湖只为美食，再无修行与道。

    “你们这井底之蛙，怎会知晓这天地之间，都存在着什么。”

    问挂牵说着，也开始停不下来，莫问馋心里一直念着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可是那些引发动荡的语言还是进了他都耳朵，入了他的意识，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

    “你可看得见，这天地之间，充满了何等扭曲诡异的可怕之灵。”

    “他们嘶吼、撕咬、争夺，争夺着入主一个个人类空空荡荡的躯体的机会。”

    “都是躯壳，都是躯壳！”

    莫问馋再也忍不住了，他即刻环顾四野，似乎感到了有什么阴暗之灵在怒吼，或者他头顶盘旋着的，身旁冷眼旁观的。各种丑陋、恐怖、扭曲的形象，像观察一盘盘菜肴一般，在觊觎着人类的躯体。

    那我们为了渊罗境百姓的未来，为了人族的繁荣永盛，还是为了那些将人类当中物件的存在。

    那“我”又是什么？

    恐怖的连锁已经打开，莫问馋的心里已经变得诡异起来，仿佛自己的五官开始扭曲，变成一个不可名状的诡物。

    越是自我怀疑，则越是感到恐怖。已经无法保持正常思考的莫问馋，连感受到的天地之力都认为是某种扭曲的存在，否则怎么会令修行者如此便捷地利用。

    另一方面，仅存的理智依然不断念着清心咒，试图在悬崖边缘，寻那一线生机。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

    莫问馋感到耳边呼啸着无数声音，看不见的诡异怪形，问挂牵的絮絮叨叨，自己默念的清心咒……

    以及，心神失守而生出的心魔，借由当下混乱负面的情绪和思想，迅速地壮大自身。

    而在较远地方，先天强者探查范围之外，一道无双豪气的身影，霸道地立在莫问馋与古海无涯之间。

    罪天君戒备地看着古海无涯方向，只见两道身影缓缓出现，他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你们！照青史不来吗？”

    “主上外出访友，古海无涯，由我等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