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从惠东驻地开拔，行军七日，这才赶到广州城下。

    此时福建的部队还没有赶到，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来说，估计至少还要等五至十天，刘尧诲支援的部队才能赶到广州城下。

    所以这段时间，只有殷正茂与手下这两万人在广州与林阿凤对峙。

    这是李澹第一次来到大明的广州，相比于自己亲眼看过的潮州城与漳洲城，广州城是他目前所见过的最大的城市，高约三丈（九至十米）的城墙遮天蔽日。

    但这还不是最夸张的，其中城防炮台百步便有一座，一面城墙上光座炮就多达十二门之多，这还只是钉在城墙上的火炮，都是重达千斤的重炮。

    更加令人绝望的消息是，因为广州城陷落，广州武库理所当然的同样易手，所以城墙上除了重炮之外，还有各类的虎蹲炮、佛郎机炮、碗口炮、连珠炮，只是站在山坡上建起的瞭望塔简单看看，火器的种类便足够看的人眼花缭乱。

    包括李澹在内的所有将领此时已经在心里开骂了。

    这么多牛逼的装备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被林阿凤给攻下来了呢？

    直到此时，李澹才能够理解，历史上那种笼城数年甚至十数年的的仗是怎么打出来的。

    就眼前这阵仗，想正面拿下广州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什么是名将？

    就是即使知道几乎不可能完成，也会去想尽办法完成，在固若金汤的铁桶上找到豁口，在不可能中创造可能，这就是普通将领与名将的区别。

    殷正茂拿着千里镜，仔细地在瞭望台上对广州城的布防进行了勘察。

    “光是在这看还不够，等到夜里，我要再去更近的地方看看。”

    夜间，殷正茂只是点上不到百人的精锐轻骑，再带上了几名擅于攻城的将领，摸黑去距离城防更近的位置侦察。

    比较令人诧异的是，他特意带上了李澹。

    很显然，他已经等不及李澹给他答复了，他现在就必须用李澹。

    一行人围着广州城骑马绕了一圈，算是摸清了四面城墙的装备分布，与兵力布置。

    其中兵力布置只能看个大概，毕竟人是可以来回调度的。

    但是炮架上了，再想来回拎着走，那可就费劲了，所以从城墙上的装备分布，至少能看出一二端倪。

    “显然林阿凤将装备分散了，其中东门防守最为森严，其次是西门与南门，此两处倚靠珠江，防守压力没那么大，但火器的密度同样也很高。

    最后是北门，一方面北门距离官军营地的距离最远，再者北门是山地，不方便部队大规模展开，所以布防相对薄弱。”

    “最方便进攻的还应该是东门，此处正对平原，方便我们攻城武器与火炮展开，咱们可以先在另外三个门进行佯攻，然后将主力集中在东门进行决战。”

    “不可，对方东门防备最是森严，若是只一面强攻，势必伤亡惨重，而且一旦进攻受挫，便是前功尽弃，不如几个方向一齐进攻，试探一下他们的虚实。”

    “对方已是将兵力与装备打散平均分在四门，显然是吃定咱们的兵力没他们多，此时我们自己若是主动将兵力分散进行进攻，岂不是正中敌方下怀。”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吵在一起，没有争吵出个结果。

    回到军营之后，李澹正准备睡下，可他刚卸下甲胄，传令兵便传他入中军议事，李澹又穿上便服，随着兵士进了中军大帐。

    帐中只有殷正茂一人，此时正手持着炳烛在查看地图，整个人在昏暗的烛光之下，彷佛苍老了十岁。

    “见过殷总督。”

    “客套话就不必了，上前说话。”

    走近些许，李澹已是能闻到殷正茂身上散发出来的隐约臭味，那是连续几日都没有洗过之后才能发出的酸臭味。

    加上挂满血丝的眼球与斑白的两鬓，现在的殷正茂相比于此前的意气风发，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落魄老者。

    要知道现在的殷正茂可是已经六十岁了，可仍旧维持着近乎现代社畜般的工作强度，生活作风抛开不提，能力上殷正茂绝对是一等一的干吏。

    “我问你，你手上的炸药，能炸塌广州城的城墙吗？”

    “恐怕不行，以我现在手上的黑火药，威力根本不足以撼动这么高这么厚的城墙。”

    殷正茂迟滞了片刻，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说道：“那如果是从下面呢？”

    “下面？”

    李澹内心一动，随即明白了殷正茂的意思。

    “你是说，挖掘地道到城墙底下再炸？”

    这个年代，大部分人对火药的认识都还停留在火枪火炮上，因为火药配比等诸多因素限制，其实这个时候的火药威力是很有限的。

    虽然贴脸炸的时候，威力感觉还是很惊人，但是跟后世的比起来，那跟本就只能算是烟花爆竹的程度。

    所以受限于这个时代火药的局限性，人们对火药用途开发也相对狭窄。

    但是李澹手上的是优化了配比，并且加入了砂糖与雷酸汞的炸药，论威力那肯定是超级加倍。

    不过即使如此，光凭炸药的威力，想直接摧毁广州这种坚城的城墙，依旧是在做梦。

    但是从下面炸则不然。

    正是因为广州城墙足够的高，所以当地基被炸毁后，城墙反而会因为自身重量的原因倒塌。

    “若是从地下炸的话，也许可以，炸毁了地基之后，这么高的城墙肯定就直接坍塌了。”

    殷正茂点头，随即摊开地图指着广州城东门的位置。

    “东门城外的民房最多，基本上向外延绵十多里地都是连接的镇子，我们如果夜晚进行掘进，再借用这些民房作为掩护，他们根本发现不了我们。”

    但是李澹看了图纸以后，却是摇摇头。

    “东面不行，这里离水太近，土质又松散，坑道一不小心就会进水，依我看，只有北面才行。

    那边虽然民房没东面多，但也足够掩护我们，可问题就是挖山要比挖平地费劲的多，这个坑道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首先要想顺利掘进到城下，光只开一条坑道是肯定不够的，必须要在几里地外同时开挖好几条坑道。

    需要花费的时间从一两个月到数个月不等，这么长的时间，既要保密，又要稳住林阿凤，其中的难度可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