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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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争吵

    “诶呀,好热好热。”谢芳掏出一个小方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厨房里蒸汽腾腾。祖孙俩刚一进门就看见谢芳端着一盆蒸好的包子正掀开门帘向外走。“快快,把小桌子支起来。”

    蔺老头顺势接过包子,并指使孙女将小桌子摆放在庭院中有阴凉的地方。

    这祖孙俩一来一回之间,谢芳已经调好了三盘凉拌菜:一盘凉拌苦瓜、一盘清爽可口的凉拌黄瓜,还有一盘凉拌苦菜。苦菜是谢芳一大早摘回来的,鲜嫩的叶子经过谢芳的调制后变得诱人香甜,有降血压的功效。但蔺梓萱没有被苦菜的表象骗到,因为她知道这个小家伙的味道,苦涩且难以下咽。

    蔺老头观察了下老伴儿的脸色,发现她今天心情很是不错。于是,向老伴分享了自己从巷子口听到的动静,开始猜测老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邻里的八卦永远是最可口的下饭菜。

    结果没想到老伴却变了脸色,谢芳不耐烦地呵斥道,“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不就好了。她家里人那么爱看热闹,这镇子上哪一件事情她们不掺合几句?不编排几句?可现在呢?嗯?儿子年纪轻轻就出车祸走了,现在老汉也瘫痪了,只能坐轮椅。还剩下个嫁出去的女儿,也被她方的离婚了。还念叨人家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家......”

    完了,一句话说不对又开始了。蔺老头自知讨了个没趣,于是默默吃饭不再作声。

    齐家开了一个麻将馆,蔺老头和谢芳是麻将馆的常客。谢芳的呵斥也不是因为她要维护塑料姐妹花的面子,而是因为对老伴感到不满。所以蔺老头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想下意识驳斥贬低。

    庭院里的杏树洒落几片薄薄的叶子,它们随风飘摇,有的落在树坑里,有的落在旁边的菜地里。秋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

    蔺梓萱快速吃完午饭,将碗放在池子中。她转过身轻叹一口气。每次吃饭的时候总会发生口角,没有一餐饭是愉快进行的。她又想回家躲躲清闲,但此刻父亲肯定是酩酊大醉,正等她送午饭。算了,还是在这里吧。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洗碗的声音,原来是爷爷。蔺梓萱趴在窗沿上看了看,不见奶奶的身影,肯定是去给父亲送午饭了吧。

    想到这里,蔺梓萱发出不屑的轻哼。四十二岁的父亲,在奶奶“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像个“生活白痴”。裤子脏了不洗,床单被罩脏了也不洗,统统堆给自己。此刻,奶奶肯定又在数落妈妈的不是了吧。

    也对,这样才能体现出她的好呀。她跟邻居不也是这么渲染的吗?将妈妈描述的一无是处,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描述成受害者的样子。

    谢芳向邻里描述的故事太悲惨了,以至于邻里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待蔺梓萱父女。后来这种眼光慢慢变成了瞧不起,他们给蔺梓萱的父亲冠了一顶名为“怯懦”的帽子。

    后来因为蔺梓萱的父亲过于享受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以至于无法支付女儿的学费。当然,这也是他没有考虑到的事情。当初离婚时,争夺女儿的抚养权并不是因为有多负责任,只是单纯不想让她们母女相见而已。现在生活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没办法再享受这种生活了。所以干脆什么都不管,把事情推给爸妈。

    “碰!”铁门与水泥墙发生碰撞。谢芳吃了瘪。

    只见她哭哭啼啼走了回来,“以后我再也不管了,他想干嘛就干嘛。”这样的场景已经发生很多次了。

    “别生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他都那么大人了,也用不着你伺候他。以后别给他送饭,我倒要看看能不能饿死他。”蔺老头开始拉偏架。

    偏巧,此刻电话响了,是谢芳妹妹打来的,她邀请姐姐去家里小住。谢芳即刻收住眼泪,一口答应。

    蔺老头见此,便知道刚刚老伴只是做做样子。不过出去呆几天也好,家里也能清净几天。

    闹心的一个中午过去了。谢芳买了下午的巴士,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蔺老头将她送走后松了口气,暗暗在心底较劲儿:我就不信,我一个人过不好日子!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到了邻居家的白色波斯猫,原来是蔺老头不小心将碗摔碎了。他对上邻居询问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院中的仙人掌仿佛也受到了惊吓,炸开一朵粉红色的小花。邻居的白猫将它拨弄下来,随后跳上院墙逃的无影无踪。

    下午学校大扫除结束的比较早,蔺梓萱和陶锦妍姐弟三人早早回了家。三人决定今天晚上先去砖厂探探地形,熟悉熟悉夜间的情况。蔺梓萱回来匆忙与爷爷打了声招呼后,便钻进里屋开始写作业。

    蔺老头看着孙女神神秘秘的样子不明所以,但也没过多询问。因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发面,准备烙油饼。他要让老伴对自己刮目相看。蔺老头边想边做,不知不觉间和了半瓮的面。等和完面已经不见天光了。他加入最后一味“秘密武器”后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

    他本想跟孙女炫耀一番,但没想到,那丫头早已经溜出去玩了。庭院中刮起一阵凉风,蔺老头找了块儿干净的毛巾将瓮口盖起来。他心里猜测,恐怕是要下雨了。

    披着防雨雨布的泥胚,一排排整齐安静的立在东边的空地上。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快来快来,我们从这边走。”蔺梓萱将防雨雨布撩开一角,陶锦妍姐弟陆续钻出。

    “梓萱,还是你厉害。你怎么知道这边会有进出口的地方。”陶敬愿摘下头顶的茅草,但还是有一两根漏网之鱼。

    “很简单呀。今天我问爷爷,他们装车是在东边还是在西边。他告诉我是西北方向。这就说明,西南面在烧窑,泥胚只能是在东边。砖厂的正门又远,工人们偷懒想抄近道,那肯定会在有掩护的地方开一条小道。所以,有防雨雨布的泥胚场就是最佳场地。”

    几人站定,望向中间的场地:椭圆型的建筑被几点灯光点缀,中间的大烟囱沉闷的吐着气。东南方向有个鼓风机在不停的转动,一粒黑影推着小车进进出出,原来是陶广泽在将泥胚搬到窑洞中。

    三人对视一眼,准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