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芬格尔伸出手在路明非眼前晃了晃。

    从刚才开始路明非就呆若木鸡。

    “师弟你还好吧？别担心，你不是超过临界血限堕落成死侍精神失控，这反而证明了你血统的优秀与意志的坚定！我决定以后就抱着你的大粗腿混了！”

    车厢内熄灭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路明非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故意摆出哭丧脸：

    “我不是担忧你们把我评定成死侍，我只是在想……这幅画和受损的墙壁不需要我赔吧？”

    曼施坦因教授用力地一拍脑门，不愧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古德里安的学生们真是一脉相传，从上至下都脱线得可怕。

    “不需要你赔，把你卖了也赔不起！”他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了，入学辅导就到这里。”

    “陈墨瞳，芬格尔·冯·弗林斯。”曼施坦因教授郑重地叫了他们全名，“《黑王之死》被毁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可S级成员路明非同学展示的言灵决不允许泄露。一旦我在守夜人讨论区看到相关讯息，我不会按校规而是以党纪处理你们。”

    “等会儿？”

    还不等诺诺与芬格尔回答，路明非不再保持老僧禅定般的静默，眉梢高高挑起：“曼施坦因教授，你说的校规我能理解，党纪是什么鬼？”

    他什么时候入党了？入的什么党？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党纪不是鬼，是秘党的纪律，来自一份炼金古卷《亚伯拉罕血统契》。”曼施坦因认真地说，“卡塞尔学院建立之前，屠龙者的组织被称作‘龙血秘党’，学院建立后加入卡塞尔学院的学员自然而然是秘党的一份子。”

    “强制的？”

    “自愿。”曼施坦因教授扬起那份号称‘保密协议’的文件，“这份文件不仅包含了保密协议，还有你的医疗保险以及《遵从亚伯拉罕血统契的同意书》。”

    “医疗保险的金额？”

    “免费把你的遗体遣返祖国。”

    “签了这份文件之后能退出秘党么？”

    “可以，卡塞尔学院是非常人性化的组织。不过退出秘党意味着在卡塞尔学院退学，按照签署的保密协议，我们会洗去你的相关记忆。”

    路明非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终于知道这份见鬼的文件为什么大篇幅采用拉丁文，目的就是让你看不懂。用屁股想都知道，要是刚知晓真实世界的混血种读懂了这份文件，鬼才加入卡塞尔学院。

    真是一群腹黑分子组成的腹黑组织。

    他还有一个疑惑，万一真有认识拉丁文的混血种读懂了这份文件，卡塞尔学院岂不是没法把这个博学的家伙忽悠上贼船？这么看卡塞尔学院做得还是不够绝，要是他当校长，这份协议就用甲骨文书写。不对，甲骨文也不保险，还是结绳记事最稳妥。

    “你正在认真思考退学的事宜？”曼施坦因盯住他的眼睛。

    “不，”路明非摇头，随便找了个话题掩盖内心的吐槽，“我正在想加入秘党的条件是不是太宽松了？签字个就行？怎么也要考察十几年证明你有坚定的信念和死也不动摇的意志吧？太草率了。万一混进来品行不端乃至背信弃义的家伙，往小了说是丢秘党的脸，往大了说不是对全人类不负责？”

    “你的说法很有道理。”曼施坦因教授眼神偏移。

    “喂喂喂，我抗议！教授你看我干什么！”芬格尔大声嚷嚷，“我既没有品行不端更没有背信弃义！我在卡塞尔学院上了快八年的学，足以证明我对屠龙事业爱得深沉！”

    “芬格尔，要是退学不清洗你的记忆，你还会留在卡塞尔学院么？”诺诺插了一句。

    斗志昂扬的芬格尔转瞬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师妹，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好了。”曼施坦因教授用风纪委员会主任的威严终结了这个话题，“路明非的建议很有道理，我会如实呈报给校长与校董会，要不要更改加入秘党的条件需要他们下决定。”

    列车外晦暗的环境忽然出现了光亮。

    CC1000次特别列车冲出巨型红杉林，行驶在浩荡大湖之上的笔直长桥。湖面晶莹，风吹荡漾着褶皱似的涟漪，肥大的鲈鱼跃出水面，鳞片上折射着皎洁的月光。

    “真想从妖精海抓出一条出来熬汤喝……”芬格尔发表不合时宜的感慨。

    “妖精海？是这片湖的名字？”路明非问。

    ‘妖精海’这个名字出自凯尔特神话，是赠送亚瑟王断钢剑的湖之仙女的栖息地。一片湖用这个名字，感觉怪怪的。

    “对，卡塞尔学院的命名习俗，把神话中的地名安置在现实地点。我们刚才经过的红杉林是‘维达树海’，‘维达’是《北欧神话》中森林之神，意思是由巨木组成的大海。学院内也比比皆是，比如装备部的工作地点叫‘瓦特阿尔海姆’。”芬格尔如数家珍。

    “要到了。”诺诺说。

    CC1000次特别快车拉响汽笛，它正在减速，古老的校园就位于妖精海的半山腰。山脚下是茂盛的红松林，不难想象白天时它会将整座山都染成火一样的红色。

    列车滑入一座现代化的月台，它修建在盘山公路的起点，角落里停靠着两辆福特轿车。

    车厢门打开，芬格尔用手指晃着钥匙圈走到其中一辆车前，利落地开门：

    “师弟，上车。”

    曼施坦因教授也启动了另一辆。四人队伍分成两只小队，橘色灯光刺破盘山公路的黑暗，引擎的轰鸣中隐约伴随着歌声。

    正在开车的曼施坦因教授皱了皱眉。

    “教授，芬格尔的歌声有这么难听吗？”诺诺从后视镜中看到曼施坦因教授锃亮的脑门上起了褶子。

    “不是芬格尔唱歌难听，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此时此刻，CC1000次特别列车上，列车长正在打扫卫生。这辆车没有乘务员，他将《黑王之死》的灰烬与破碎的墙壁收整好，密封至四角蒙着真皮的箱子里，好像他打扫的不是垃圾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到站了么？”列车长耳朵上挂着的微型耳麦传出沙哑的声音。

    “曼施坦因教授与S级预计半个小时后抵达校园，我已经将车内监控录像拷贝完毕，十五分钟后通过‘货车’与‘样品’一起送到执行部，施耐德教授。”

    “不错。”

    留下这句淡淡的称赞后，执行部负责人施耐德教授下线了，从始至终这场入学辅导都在执行部的监控下。

    这时贵宾车厢与第二节车厢的连接门开了，一位手提密码箱满脸掩不住困意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列车长大吃一惊：“富山雅史教员？你怎么还在这？”

    富山雅史，卡塞尔学院心理部教员。

    心理部在卡塞尔学院是个颇有分量的部门，屠龙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两个种族之间你死我活的战争，血腥与残酷是这场战争的主旋律，混血种执行任务后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理、精神方面的疾病，这时候就需要心理部出马。

    每年入学辅导也是心理部的“旺季”，需要他们出马平复‘野生种’因见到真正世界产生的惊惧。

    “你的意思是……曼施坦因教授他们走了？”富山雅史教员惊呆了。

    “你睡着了？”列车长诧异地问。

    富山雅史教员是日本人，一个刻板甚至有点死板的家伙。对待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很难想象他在重要的入学辅导时睡着了。

    “是。”富山雅史教员有点羞涩。

    他最近的工作超负荷了。

    他本来正在治疗一位患上“虚无妄想候群症”的墨西哥专员辛巴，这家伙在争夺骨殖瓶的任务后坚信自己的肺叶被墨西哥当地的帮派成员割走了，又给他换了一副牛肺，每隔一段时间发出“哞哞”的叫声。

    富山雅史听了一整天的牛叫，累到不行又被曼施坦因拉出来准备入学辅导，他手里的手提箱装着红龙幼崽，即使接受能力差到不行的学员见到这一实证也会相信。他左等右等一直等待曼施坦因召唤他出场，可他实在太困沙发实在太舒适了……

    没想到一觉睡醒入学辅导结束，他还没上车呢！手里还拿着一个要命的家伙……莫非要走到校园去？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