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白允烁的房间里传出茶杯破碎的声音。

    白楚枫吓得跪在地上，始终不敢去看父亲的脸，如他预料的那样，头顶上方传来父亲的呵斥。

    “樊城大关一战，若不是你姑姑，你早已经身首异处，害得你姑姑差点命丧黄泉，今日凌颐和你姑姑都没有戳穿你，你不把话承下来就算了，拿个杯子都拿不稳，真是给我白氏一族丢人现眼！”

    “滚出去跪在房门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白楚枫又跪在房门口，大门被白允烁关上，没有一丝的容忍。大概跪了两个时辰，房中已经熄了烛火，白楚枫仍然没有得到赦免的命令。

    周围的奴仆见白楚枫受不住，只得去找白澜伊。白澜伊赶到的时候，白楚枫已经摇摇欲坠，她去扶白楚枫，担忧的说道：“楚枫你先回去休息。”

    “爹说没有他的命令不能起来。”白楚枫语气染上哭腔，始终不肯站起来。

    白澜伊坚决道：“回去，我和你爹求情，他不会怪你的。”

    “真的？”白楚枫泪眼看向姑姑，这个姑姑待他可比父亲好得多。

    “真的，回去吧。”白澜伊将白楚枫扶起，她看了眼黑暗的房间，求情一事只能明日再说。

    见白楚枫还在哭泣，白澜伊安慰道：“楚枫，你爹那个人就是好面子，你要有点作为，让你爹看到你的能力。”

    “我知道了姑姑。”

    十年后。

    凌家。

    凌夫人正在给腹中的孩子缝衣服，烛火摇曳看不清针线。

    丫鬟换了一个新的烛火，说道：“夫人，你怎么缝的都是女娃娃的衣服啊。”

    凌夫人看向微微隆起的腹部，笑道：“我爱吃辣，我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儿，况且我也确实想要个女儿，男孩儿啊太调皮了。”

    丫鬟似乎想起什么，捂着嘴偷笑，看到门口有个小小的黑影，说道：“夫人，您看，谁来了。”

    凌夫人朝门外看去，凌庚轩一身泥巴走了进来。孩子一副笑脸，让人舍不得责备他。

    “你怎么这般模样回来了！”凌夫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责备道：“你就是趁着你爹不在家，这么闹腾是不，赶紧洗了去。”

    “好的娘亲。”凌庚轩点点头，丫鬟牵着他的手就带下去沐浴了。

    凌夫人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慈爱，还没重新缝衣服，凌颐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怎么了？这般生气，谁惹你了？”

    凌颐一拍桌子气道：“白允烁要在各家设立监察司。”“啊？”凌夫人惊讶，忧心忡忡的问道：“那夫君你的意思呢？”

    “当然不肯让他胡作非为，他今日在我家设立监察司，那明日岂不是要我凌家入他白家门下。”凌颐说得愤然，他是一家之主，怎可让自家人寄人篱下。

    凌夫人抚着腹部，说道：“你是一家之主，我们都听你的。”

    凌颐叹了口气说道：“白允烁就是怀疑我对他不忠，我要是对他不忠，七年前就不会拥他为王。”

    “孟家那边又是如何说？”凌夫人问。

    “他们也在考虑，反正这件事我绝不答应。”凌颐笃定的说，他看向妻子目光柔和起来。

    十年前伐萧氏，就是为了能让妻子族亲抬起头做人，他自然不肯答应白允烁的要求。设立监察司，凌家的事情都会被白家管控，他凌家虽拥护白家，可不是事事都要听白家的。

    凌夫人懂这个理，也知夫君的意思，但这些年白家势力庞大，她也忧心：“我们不肯，白家那边又会怎样？”

    “还能怎样，我怎么说也和白允烁同生共死过，算得上患难兄弟，他能把我怎样。”

    凌颐拿起还未完工的衣服，索性不提这些事，不能让夫人与他一起忧心，笑道：“夫人绣的都是女孩子的衣服，这个孩子最好是女儿，这样我们就儿女双全了。”

    “夫君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凌夫人心里升起甜味，愈发的期待这孩子的降生。

    “娘！”凌庚轩已经洗干净了，他扑向凌夫人怀里，蹭了蹭娘亲的肚子：“是个妹妹嘛，轩儿要妹妹。”

    “要是个妹妹，你可别欺负她。”凌夫人嘱咐道。

    “不欺负不欺负。”凌庚轩咧开嘴一笑。

    凌颐看着妻子，眼带笑意，烛火抚过两人的面庞，是他这辈子都要守护的人。

    三个月后。

    凌颐始终不肯白氏在凌家设立监察司。

    同时，元北江附近的村民失踪，发现一具尸体被人吸收了精气而亡，白家一路追查之下，仅用了三日查到了凌家。

    白允烁给凌颐安上了一个罪名，声称凌家用邪门歪道，元北江村民遇害全都是凌家所为。

    六月十五圆月之日，白允烁带人偷袭凌家，对外号称“除邪魔，护正义”。

    白楚枫为了证明自己能力，得到父亲认可，一剑刺死即将临盆的凌夫人，一尸两命。

    凌颐拼死抵抗，护住凌庚轩的心脉，跑到元北江岸边，嘱咐道：“轩儿，我们凌家男儿不可轻易流泪，隐姓埋名活下去，为你娘和妹妹报仇雪恨！”

    说完那一刻，凌颐将凌庚轩推下元北江，浪潮滚滚，把小小的人儿推向未知的地方。

    凌庚轩落江之前，看了眼父亲，父亲身后白允烁已经到来，他知道，父亲已经在劫难逃。“白允烁。”凌颐口吐鲜血，已经是强弩之末，妻死的模样让他对眼前的人恨之入骨，他忽的嘲笑两声自己，冲着面前的人大喊：“是我眼拙，看错了你的为人，我凌颐愧对我凌家满门，白允烁你终将不得好死！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凌颐话还没说完，大刀已经挥向他的脖颈，血撒当场，凌颐眼神一直盯着白允烁，死不甘心！

    白允烁看向刀刃上的血，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你同意设立监察司，我也不会这样对你，凌，兄。”

    伐萧一战中，不仅是他白家功不可没，凌家也是战功赫赫，是个威胁到他地位的存在，哪怕凌颐从未有过造反之心，白允烁不想留祸患。白允烁看向元北江，下令道：“把那个小子给我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兄长。”白澜伊轻唤一声，看着周围血流成河如鲠在喉，她没有参与这次屠杀，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她也不知为何兄长会走到如此地步。

    白允烁瞥见白澜伊，没有理会。

    “爹，让孩儿去找吧。”白楚枫上前说道，他非常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

    白允烁看到白楚枫刀上的血，满意的点头说道：“行，你去，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是。”白楚枫拱手答应，踩着尸体稳重离去寻找大江中的凌庚轩。“兄长！”白澜伊彻底怒了，她对上白允烁嗜血的眸子，句句恳切的说道：“你这样做，是在走萧怀穆的老路！凌家哪里有错？凌兄当年与你抵抗萧氏，患难兄弟，今日你却屠了他满门！”

    “够了！”

    白允烁打断白澜伊，浓重的吐出一口气说道：“澜伊，这件事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此事怨不得我，是他凌颐不听话，落得如此下场，事已至此，不必多说。”

    白澜伊仰着头，不敢去看满地的尸体，泪水涌出落在她的耳廓，滴在血水当中，化不开红色的仇恨。

    最后她捏紧拳头，看向元北江下游，目光随着大江飘向远方。

    凌庚轩……灭门仇，何时灭？

    苍生换姓不换主，心感悲凉望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