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小钰解释完后林歌突然问了一个题外话，“你在那工作很多年了吗？”

    秦小钰很是惊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随后又如实告知，“其实并不久，之前我是在另一个研究所工作的，但从事科研工作确实很多年了。”

    林歌有些好奇，“你是科学家吗？”

    秦小钰突然有些想笑，因为之前很多人和林歌一样误以为她是科学家，但事实却并不如此，所以秦小钰饶有兴趣的回答。

    “其实我是数学家，看起来很不像吧。”

    林歌趁等红灯的时间重新打量了秦小钰一遍，这才发现刚才秦小钰趁他不注意已经将自己的形象重新打理好了，林歌接着开口说。

    “确实很不像，哪有数学家不戴眼镜又这么年轻漂亮的，关键还不秃头，真让人羡慕。”

    秦小钰这次终于被林歌逗笑，但这样融洽的画面很快被电话打断，林歌不用猜就知道是总编来兴师问罪了。

    他一边享受着总编的优待，一边却占着茅坑不拉屎，不仅没把人采访到还带着采访人员跑路，这下可谓成了记者圈的全民公敌了，林歌知道回公司以后他一定完蛋了，但他却绝不后悔，所以他选择了不接电话。

    他不想让秦小钰看见他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这样的画面他接受不了，要说他虚荣心作祟他也认了。

    人生总有些事情要做出选择，而他选择的依据从来不会是前途，虽然最后的代价很有可能是沉痛的。但一无所有的他又还能再失去什么呢，无非是雪上加霜。既然如此的话不违背本心也就成了最奢侈的愿望，成了内心里守护到最后的纯洁。

    秦小钰见此好奇问了问林歌，“你不接电话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接的。”

    林歌却没有接受秦小钰的好意直接挂断了电话，于是微笑道：“推销电话而已，没什么好接的。”

    秦小钰点了点头，竟然主动问起林歌。

    “不知怎么称呼你，今天遇见你很高兴。”

    林歌的心有些温暖，因为很多年没有人对他说这种温情的话。其实林歌并不是那种容易被一点好意就打动的少年了，因为身在职场多年让他知道，学会保持距离学会控制情感才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应有的样子，但今天面对秦小钰他的内心却不设防线，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片刻之后林歌回答：“林歌，森林的林，歌唱的歌。”

    秦小钰默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随后抬头看着林歌的脸，“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别误会啊，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林歌停下了车，那个位置是上次出地铁的地方，林歌并没有听她说转一圈而是想直接送她回家，但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能停在这个地铁口。

    林歌偏过头对上了秦小钰的眼神，突然淡定开口：“是的，秦小钰女士。”

    秦小钰有些惊讶，林歌竟然知道她的名字，难道他认识自己吗？怎么会呢？

    林歌指着那个地铁口对秦小钰说：“我就是上次那个在地铁上偷看你的人，你当时还误以为我是跟踪狂。”

    秦小钰这才回想起来，竟然真的是那个男人，而她现在就坐在那个人的车上，秦小钰觉得一切都太魔幻了，是命运的安排吗？

    她看了看林歌指向的地铁口，大概知道了林歌的心意，“你是想送我回家吗？”

    林歌如实回答：“是的，只是我并不知道你家在哪？”

    通过刚才的一番相处秦小钰已经对林歌放下了防线，所以她告诉了林歌地址，“江郡山水间。”

    林歌有些意外但转眼又平静了下来，原来秦小钰就住在他夜夜仰望的那条“江”里，他们两个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真可谓命运弄人啊。

    随后秦小钰又说：“哦，对了，你家也在附近，叫什么小区来着？”

    林歌被这一问内心的自尊心仿佛低到了极点，一个26岁的成年人在大城市打拼四年依旧挤在最低档的老房区里，而且还是租房。他不想被秦小钰知道这些，所以林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就一个普通的小区，不值一提。”

    秦小钰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女人，她知道林歌不说实话的原因，所以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示意林歌送她回家。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准确来说是林歌的问题，他陷入无尽的自卑之中，这是一个中年男人难以述说的痛，身为一个穷人要承受的远不止物质上的压迫，更让人心碎的是精神上的残害。

    现在的社会为什么单身的男人这么多，说到底不是遇不到喜欢的人，而是这个社会男女比例失衡，导致男性竞争无比残酷，所以在残酷的竞争中大部分男人会渐渐失去自信，最后即使遇到了对的人也不敢爱。

    林歌有一个男同事，他很喜欢一个暗恋了多年的女生，而对方其实对他也有好感，可是他很穷所以多年来从来不敢表白，最后那个女生等待无果后选择了听从家里的安排与同县城的一个男人结婚了。举行婚礼的那天那个同事还出席了那个女生的婚礼，那天晚上他终于崩溃在电话里哭着和林歌诉苦。

    当林歌骂他傻时，他说了一段让林歌至今记忆犹新的话，他说：“我可以奋不顾身的向她表白，然后我们在一起甚至领证结婚，可是婚后我能给她幸福吗，她真的会快乐吗，我连物质生活都无法保证，而我怎么舍得让一个我那么喜欢的人和我一起受苦，所以我只能选择放手。”

    现如今林歌便理解这番话了，就像他不想秦小钰知道他住在望江小区一样，而林歌也知道他会出现这样的心理源于他对秦小钰产生了某种奇怪的情愫，而这是不应该的，所以他才故意不和秦小钰搭话。

    看见秦小钰走进那座豪华的小区后，林歌调转方向开回了公司，他知道他将要面对什么，这就是他今天逞英雄的代价，他重重踩下油门，飞速的穿过街道，只是随风逝去的并没有烦恼。

    未久，在办公室里林歌正在面对总编的狂轰滥炸，一天前他还被总编夸奖未来前途无量，甚至他自己都以为时来运转了，而现在他却被贬得一文不值，甚至大有要炒他鱿鱼的意思。

    出了办公室以后，林歌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电脑发呆，而在总编的一通发火后其他同事都变得谨慎起来，哪怕打个喷嚏都要忍着，就怕再点了煤气罐。

    林歌将刚才总编骂他的话一遍一遍回忆着，他不介意被说出工不出力什么的，但他最难过的是总编似乎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在写文章方面的天赋，就像一个作家不被人承认他的文笔一样，这是他最失望的一点，原来从始至终他就没有被认可过。

    那天天空是灰色的，仿佛看不到任何色彩，他感觉这个世界总是和他过不去，刚燃起的一点希望才一天就被浇灭了，他甚至在想如果没有遇见秦小钰的话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但可惜没有如果。

    就这样在夜间他再次挤上了地铁，再次灰溜溜的回到了那间狭窄的出租房，再次像往常一样没有开灯，点了一根烟望着对面的江郡山水间，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委屈的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只有那烟雾熏得手指泛黄。

    林歌望着远方，他突然想这一刻秦小钰会在干嘛呢，会是看着肥皂剧哈哈大笑吗，会是认认真真的工作吗，总之这样一个光鲜亮丽的女神般的人生会是怎样他是无法猜得到的。

    林歌躺在床上成了一个大写的“大”字，他甚至没有脱下外套，他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思想放空，就这样安静地让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就这样让伤口一点一点自动愈合。

    就在林歌即将睡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并且连续响了几声。

    林歌这才条件反射似的重新睁开眼睛，而手机的光线瞬时就照亮了一片空间，当他看到消息时险些从床上滚了下来，竟然是秦小钰给他发了消息，并且是一次发了三条。

    “你到家了没？”

    “你睡了吗？”

    “总之，今天谢谢你！”

    林歌点开了键盘迅速打了一行字，刚想发过去，却在犹豫过后又删了，就这样重复了几次后他才发出了自以为最保持距离的一句话。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就在林歌刚回完后，秦小钰竟然秒回了。

    “你也还没睡吗？挺晚了的。”

    林歌看了看时间，确实挺晚了，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熬夜，别人总说熬夜对身体不好，但却很少有人关注熬夜的原因是什么，而对于林歌来说熬夜大都源于加班太晚。

    而像秦小钰这种人熬夜的理由听起来就显得高大上了多，她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奋斗，而林歌将来就会是其中受益的一个普通人。

    所以林歌消极的回答：“是挺晚的，可惜依旧睡不着。”

    秦小钰又问：“是有什么心事吗？可以告诉我吗？其实我还拿过心理学的学位证，说不定能帮你梳理梳理。”

    林歌并不意外，因为他知道能进入那家研究所的人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所以拿双学位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他还是幽默的回复。

    “是吗，那能免费咨询吗？”

    秦小钰发了一个捂脸的表情，随后又打字道。

    “只要你信得过我，那我不介意免费一次。”

    林歌觉得有个人陪他说话也挺难得的，于是打算和秦小钰畅谈一番。

    “那我就先谢过秦大心理师了。”

    ……

    随后林歌情不自禁的和秦小钰聊了有一会，其间他问了秦小钰一个问题。

    “如果一个人接二连三的换工作，真的是那个人太容易半途而废吗？”

    秦小钰说：“也不一定吧，也许是那些工作根本不适合那个人，人生的选择有很多种，坚持也不一定就会有成功，而放弃很多时候是一种权衡过后的选择，所以也不能说就一定是半途而废。”

    林歌在听到这番话后，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秦小钰压根没在和他讲道理，她只是说出了林歌内心深处的独白，她只是说出了林歌想听到的话。

    因为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后，不正说明他的内心已经偏向了否定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不能从他口中说出来而已，所以秦小钰成了那个替他勇敢一次的人。

    那天的夜里一波三折，林歌被总编臭骂后却又很快被秦小钰治愈，很快他再次进入了梦境，梦境里还是那张模糊不清的脸，而他还是分不清那是傅颜还是秦小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