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凌，百年前你已经登天而去，为何会藏身我人族弟子体内。六道轮回天力被你吸了一道入体，若非元成子大师智觉通天，今日的登天梯便将不复存在了。”天漠尊者悠哉悠哉地说着话，惹得凤瑶仙子金枪一闪，差点攻过去。

    李尖化身的灵族男子缓缓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却是钦佩之色：“百年前我一念之差，以致升仙之路功亏一篑，但本人并不后悔。这百年沉睡，令我悟通了许多道理。情之一物，便如这天道。既然天道无常，登仙又何必拘泥常法？还要多亏大师，仅仅百年时间，便将散落的天道之力重聚于一。大师实乃有大智慧之人，在下亦不敢藏私，这剩下的一点天力，就都送给大师，助大师重铸登仙路！”

    司空凌虽然彻底醒来，但早已十分虚弱，此刻双臂展开，一道紫光透体而出，直上天际。

    凤瑶仙子想要阻止，最终也是忍了下去。天道之力无限轮回，亘古不变，乃是万界升仙的唯一法门，即使她身为一族之长，也无法阻止此事，否则连她本族也不会放过她，何况是别人。

    那等于是断了所有四族的修行之路。

    终于，司空凌激发出体内最后一点紫光，用尽了所有力气，重新瘫倒在凤瑶的怀里。

    天空六色光束光华大涨，一望无际，不知延伸到了多远的尽头。早已融入其中的元成子的影子，此刻再次重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无限延长，最后化为第七缕颜色的光线，同其他六道融为一体，化为了一道望不到边的彩虹之桥。

    就在此时，虹桥的尽头，天顶突然变暗，仿佛天空被撕开了一道黑洞一样的口子，贯通到另外一个世界。若李尖还有意识，必能发现那到裂口背后的玄虚。

    那不正是无尽的虚空，不正是他在钦天监秘境里看到的模样，不正是他从二十八楼一跃而下后，浑浑噩噩中的记忆！

    “请转告李尖，还要多谢他，这段时间的相处，倒是一件难得的趣事。各位，天漠告辞了！”天漠忽然抛来一个大布袋，落在司空凌身边。不问可知，这是留给李尖的。

    黄沙扬起，漫无天际，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下方的人再看不见黑云，看不见七彩的虹桥和天空的黑洞，更看不到任何人，除了滚滚的雷鸣，只有风沙在咆哮肆虐。

    许久，所有人的脚下都被沙尘掩埋，身上全是尘土，整个蓟京城都似乎老了几岁。人们睁开眼，呆呆望向天空，不再有黄沙，不再有黑云，不再有登仙之路。

    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元成子去了哪，天漠尊者又去了哪，没人知道。

    或许司空凌和凤瑶知道吧，但二人也已不知去向。此刻最孤独的竟然是北岚枫，只见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却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的他本是毫无疑问的主角，他本誓杀李尖，而后成为年轻一辈里真正的第一人，将来还可得窥天道，留不世美名，可如今这算什么？是胜了还是败了？

    李尖那厮人在哪？

    为何我会如此空虚？

    遥远的一处山坳，四周冰封千里，杳无人迹。

    李尖静静躺在雪地里，一刻钟前，他还是司空凌的模样，如今已经彻底变回了自己。不远处的羽族族长凤瑶，就站在半山坡上，背对着他，似乎在想心事，身边只有一个夜羽等着他醒来。

    他睁开了眼，夜羽立刻面露喜色凑了上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你没事吧？”

    李尖一声苦笑：“还死不了。”

    夜羽见他一脸平静，不解道：“你不奇怪发生了何事吗？”

    “我只是藏在了暗处，不是失去了知觉。那位司空凌前辈说的每句话，我都知道，他的每一个感觉，我也都深有感触。”

    夜羽恍然：“原来如此，那可真又是一件奇事。那他……”

    “他没死，也没继续睡去。不过我也搞不懂我们现在的关系，算是可以共用一副身体吧。但他很虚弱，”

    夜羽拍了拍自己的酥胸，似乎放下心事般，低声道：“他还能不能出来，同我师父说几句话？”

    李尖不置可否，只能再次报以苦笑。

    夜羽想了想，叹口气道：“不见就不见吧。”

    她眼珠一转，又道：“师父刚才说，最后是天漠尊者登上了天道，可是又不肯多说，既然你和他心意相通，应该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吧？”

    李尖露出像司空凌一样的钦佩神色，缓缓说道：“百年前司空凌在最后一刻放弃了登仙之路，造成六道轮回天力的混乱。但那时他已经进入了混沌虚空，天道之力无法自主回到万界之内，而他也将仅存的灵识，附着于其中一道天力之内。元成子早在千年以前，就有了踏破天道的资格，他的六芒飞星，实际上正是对应着六道轮回天力。飞星六芒刃的意义远不是战场杀器那样简单，只可惜北岚枫领悟不到。”

    夜羽啧啧称奇：“没想到你忽然就懂了这么多。”

    “元成子以自己的无上智慧，将其余五道天力收了回来，虚空摄物，冥开天眼，他没有升仙，却已然是半个仙人。他是凭一己之力，恢复了这一界之中已经断绝的升仙之路，也是司空凌醒来以后，不顾自身地将剩余的天道之力送过去，助他重铸七彩天路的原因，因为司空凌对元成子，也是钦佩不已。”

    夜羽骤起眉头：“我有点糊涂了。天漠那老家伙又怎样，登仙路一开，不是只能有一人升仙而去吗？”

    李尖耐心解释：“之所以只有一人能够成功，是因天道之力只有六道，而登仙者本人需舍弃肉身，以自己的灵识铸成第七道天力，七者合一，方可破掉天地桎梏。这灵识必须至真至纯，便如人心之善变，灵识在任何一刻稍有波动，都将功亏一篑，而想让不同的灵识合二为一，成为一股之力，却是痴人说梦。只是因为司空凌的关系，于虚空混沌中漂泊的五道天力都有所损耗，已不足以支撑天道虹桥至完整状态，这一点上被他吸去的第六道天力也是一样。所以实际上，元成子大师是在牺牲自己，用自己的无上之力来重塑虹桥，而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登仙的打算，如果他不牺牲，登仙路也就无法重开。”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李尖才轻声道：“重塑登天梯，以己身铸七彩虹桥，破开升仙门，元成子所做的事比升仙更难。但他也耗尽了余生所有力量，再无法破空仙去，所以天漠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当然，这也要他实力足够，否则即使登上了七彩虹桥，也必是道消身陨之局。”

    夜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怪异地道：“如果这些话是从我师父口里说出来的，我还觉得好一点。”

    李尖再一声苦笑：“我也是没办法。自从司空凌醒来到现在，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全都涌进了我的脑子里，想赶也赶不走。”

    “那你可厉害了！不但多了几百上千年的修行经验，还是四族内唯一一个拥有升仙经验的人，可谓前无古人！如果你现在去找北岚枫，岂不是可以轻易杀了他？”

    “如果现在遇上他，除非你师父帮忙，我们还是尽快逃吧。司空凌不但送了天道之力出去，连带着我的灵力也损失了大半，如今的我最多是个钦天监小兵的水平。”

    夜羽脸色大变，随即冷哼一声：“不怕，最多我来保护你！”

    “你凭什么保护他？”

    凤瑶冷着脸走了过来，一眼都不看李尖。或许她是在纠结，那个身体里藏着她心爱的人，令她想看又不敢看，看多看少都不妙。

    凤瑶仙子冷然道：“北岚枫如今的实力，已远超普通长老级人物，就算是我要收拾了他，也要费些手段。你那半吊子的太初玄女功，还是不要去丢人了。”

    夜羽狠狠跺了一下玉足，却不敢反驳。她刚刚见识过李尖和北岚枫的大战，知道经过这三年，两人都有了突飞猛进，自己嘛，实力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那还不是因为自己这三年，一直在替师父寻找司空凌的踪迹，怎想到原来“司空凌”就在眼前？

    “既然这样，你跟我回羽族吧，有师父保护，谁也不敢动你。”

    “哼！”凤瑶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反对，也是同意李尖跟着她走的。

    李尖长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了我老婆，打完架就回家。北岚枫如果真的有种，去找我好了。”

    听着他用最无奈的语气，说着最硬气的话，夜羽竟忍不住动容。实际上李尖的经历堪比一个短暂的神话，他的名字在不久的将来，必定在四族传遍，但前提是，他得继续活下去才行。

    死了的神话就不再是神话了。

    “师父……”

    “不行！”没等夜羽的话说出口，凤瑶仙子已经打断了：“乖乖回去闭关十年，把太初玄女功修炼到圆满境界，再出来丢人不迟！”

    “师父啊……”夜羽眼珠子一转，把凤瑶仙子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李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似乎用了什么传音入密的功夫。不过他有意无意间，总会躲避凤瑶仙子的目光，对方也如出一辙。李尖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尽量避免同凤瑶仙子的相处，否则要出大事。

    自从司空凌醒来，他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总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很想扑上去肆意怜爱。

    这当然是不行的，我是个有老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