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赌钱、做贼、杀人，恐怕还少不了拦路打劫，刘全原还以为这陶芝是个好汉，却也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当即朝他啐了一口便要开骂，段然伸手止住了他，随后便对段林说：“还是问问那件事吧。”

    段林也不想听陶芝废话了，于是再度用脚尖磕了磕地面，说道：“讲讲蜀王谋反的事。”

    陶芝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就在上个月月初，汉中山里来了一伙新绺子，我在成都见过他们，都是益州的官差，我一开始没看出问题来，只以为他们是犯了事跑路来的。”

    说到这里，陶芝生怕被段林打断，补充道：“我以前是去过成都的。”

    “后来没几天，有一队官军押着不少粮食经过汉中，被那伙绺子给劫了，再一打听，那些粮食就是成都送过来的，这我就感觉到不对了，很明显是官匪勾结嘛！”

    听到这，段林看了段然一眼，段然想起来差不多就是这两个月，自己以兵部的名义向益州下达的调粮的命令，勉强对的上陶芝所说的时间和内容，只是自己从未听说过有粮草被劫一事，但还是冲段林点了点头。

    “你凭什么认为是官匪勾结？”段林忽然问道。

    陶芝随即抬起头，反问道：“刚从成都来了一批落草的官差，就劫了成都送来的粮食，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情？总不能真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吧？”

    “这么说，你就是没有证据了？”

    “打劫官粮还要证据？这种杀头的事情是一般人能干的吗？”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是蜀王要谋反？”

    “成都那边最大的不就是蜀王吗？”

    段林此时已经被气笑了，他也不想和地上的陶芝再有什么问答，于是对刘全说道：“给他准备水和饭食吧。”接着看向段然：“这人我就带走了，过后给你消息。”

    随后，他又使脚尖轻轻踹了踹陶芝，说道：“你先吃饭，等吃饱了，再跟我走一趟。”

    处理了陶芝，段然心中悬着的巨石也终于落了地，便请段林留下来吃顿饭，段林自是以院里仍有公务为由回绝，于是段林便说道：“对了，卷宗上就别写我的名字了，丢不起这人，我还着急去喂西域的两位将军呢。”

    段林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道：“小事小事，现在谁不知道我们代王爷是兵部的天，一令出风云动，一令收鬼神惊，哪有闷子为这种狂徒逗乐。等老八回来了，我可得好好笑话笑话他。”

    等段林带着陶芝离开了王府，段然忽地一巴掌拍在刘全的脑袋上，恨声骂道：“以后交朋友小心点！”

    刘全心中也颇为郁闷，他大小就听说过那种啸聚山林的侠客义士，心中羡慕得紧。想来即便不能替天行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称分金，也总归能够求得一条生路，无拘无束，到底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值得钦佩。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个陶芝，大喜之下又是赠金又是送粮，所谓结个善缘，却不料其是个这样的龌龊汉子，实在是丢脸。

    “怎么个替天行道，替哪门子天，行哪门子道？你还要杀了我不成？那不如先把自己的脖子给抹了死个干净！”段然于是又给了刘全一巴掌，刘全自悻悻不敢再开口。

    ……

    将陶芝交给了段林后，代王府众人对刘全的回归也简单地做了些庆祝，其中自然少不了给府上下人分发赏钱的桥段，这也算是在补偿那些因刘全而受责罚的人了。

    次日一早，正当几人上了马车准备往宫城驶去时，刘全也跟了上来，他一把掐住车夫的后脖颈将其甩到一边，大咧咧喊道：“以后你就是养马的了。”

    段然掀开帘子，白了刘全一眼，骂道：“好好的亲王府典军，和一个车夫抢差事，你叫我怎么说你好。”

    刘全也不以为意，一步跃上马车，扬起鞭子在晨风中甩了个响儿，在一声悠长的马嘶之中，车架缓缓启动。

    段然仍须埋在文书战报之中，或是游走协调于诸部司之间，陈浩也有许多公务要处理。

    至于周辅，他需要在尚书房中随时给予策应，只是今日甫一踏入，皇帝段言便轻轻开口：“听说刘全那小子在你家里撒泼了？”

    “刘典军刚回邺城，心思浮躁，只是件小事罢了。”周辅答道。

    段言放下笔，看了眼周辅，随后说：“这样吧，朕赐你个宅子好了，以后也能避免这样的事。”

    “臣无功不敢收禄。”周辅连忙拱手婉拒。

    段言随即笑了笑，说道：“怎么是无功呢？昔日太和殿奏对，已成了我朝应付狄人的基本方略，这是数十年的大计，你该有此赏。况且这段日子以来，朕叫你协理兵部本章，未尝有失，兵部的成绩，该有你三分才是。”

    “陛下拔擢我入尚书房，已是天大的赏赐了。”

    “一码归一码，朕让你进尚书房，是赏识你的才干，给你加的担子，算不得赏赐。其实那日你去见韩枚时，说他的屋子一年只需八贯租金，朕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好了，朕赐给你的东西，不可拒绝，至于你府上的仆从，就继续用你在代王那里的旧人好了，工钱也从他账上支取。”

    眼见皇帝语气不容质疑，周辅也不是什么小气伪饰之人，干脆下拜受了此赏。其实若在之前，周辅心中定会担心此后段然的态度，但经过刘全这一闹，众人心意反倒都敞开了，自不会再挂怀。

    ……

    北庭的雪终于纷纷扬扬地渐大了，庭州的都护府中，朱殷看着毕毕剥剥跳动着火花的炭盆，心中一片寂静。

    “呼！”

    大门骤然打开，刘师敬与黄仲麟二人携手而至，刘师敬单膝跪地，黄仲麟拱手而立。

    “启禀大帅！”

    “启禀都护！”

    “狄人就要退了！”

    “益州粮草已至！”

    “啪！”朱殷放下手中一切物事，注目于门口莹莹的雾气，忽地喝道：“听我号令，全军整备，即刻出城，封锁一切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