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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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柴册

    算起来,秦爽与段然其实是同龄人,但由于出身和官位上的差距,段然天然地便带有一丝长者的气度,看着案上的契丹舆图,他却与秦爽拉起了家常。

    “是之兄是南方人吧?”

    “正是洪州人士。”秦爽点头称是。

    “南昌为郡好,楼阁沈江湄。洪州是个好地方,我听说洪州有一条章水,倒是与邺城外的漳水同名。”

    秦爽闻言拱手答道:“谐音罢了,不过在下初到邺城时,也常常出城,望漳水而思章水,只是章水崎岖,远不及漳水波澜壮阔,时间久了,倒也忘了章水是什么样子了。”

    “哈哈哈。”段然洒然一笑:“是之不要诓骗于我了,世上岂能有人忘掉家乡水土?又有谁会觉得家乡的河流不如异乡?你出仕不过五年,还没到健忘的时候。这个年纪的一甲进士,这个年纪的员外郎,前途不可限量,恐怕还要对着邺城漳水思乡个几十年呐。”

    面对段然语气中的故作老成,秦爽也不作答,只是面带微笑拱手听着。

    “在契丹这里过得习惯吗?莫说洪州,便是与邺城想必,此地的环境也大有不同啊。”

    “着实是恶劣许多,尤其是寒风凛凛,衣服掖得再紧也还是冷,不过倒也谈不上什么过于不适。”

    听了秦爽的话,段然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寒意,随即便行至帐中,拿起铁钳子准备往火盆里再添些炭,秦爽却在身后提醒道:“当心炭毒!”

    段然闻言当即放下钳子,拍了拍手上尘土。

    “是之说得对。”

    回到案前,段然忽地想起一事:“是之兄原是在刑部办差吧?登州的案子你可帮了我的大忙。”

    秦爽此时微微偏着头,想了许久,终于想起前年登州杨氏的冤案,这才说道:“分内之事。”

    段然却摇了摇头,将登州上下,尤其是胥吏之弊长篇大论讲了个清楚,秦爽自是随时附和。见秦爽听得认真,段然便接着问道:“我预计走完契丹这一场,是之兄便该到地方上历练一番了。这些道理也不全对,你姑且听之,但愿日后对你有用,不过真心祝你前途坦荡,希望几十年后,我大夏再多一宰辅重臣!”

    面对段然堪称大胆的豪言,秦爽自是诚惶诚恐,口中连称不敢:“王爷真是过誉了。”

    段然的话也不算空穴来风,毕竟秦爽的出身太好了。他是大夏一统九州后第一届全国范围内科举的一甲进士,甚至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还是个南方人。这样的人,只要不是个草包,几乎可以预定住日后邺城朝堂上一个四品的官身,放胆估量,认个三品重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一甲进士的出身,至少在学问上没有问题,刑部的差事听说也办得妥当,而今又到了可称清贵的礼部司,还能独自出使契丹,初入仕的这几年,你走得很顺畅。”说到这里,段然低下了头,指着案上的地图接着说:“不过眼下重中之重,还是要安排好契丹的事,我不日便要启程返京,之后的事情,由你来主持。”

    秦爽连忙拱手道:“臣必尽力而为。”

    段然呵呵一笑:“尽力而为不行,你该说不负所托才对。”

    “好了,现在将第一件任务交给你,我准备回邺城时,为契丹向陛下表三座军州,设三镇都督府,至于三镇辖地如何划分,几个主要官职授予何等人选,五天之内,我要看到你书面的报告。地图你拿去,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或者去范疆那里问贾操。”

    “卑职领命,卑职必不负所托!”秦爽当即受了差事,毫不客气地卷起案上的地图,拱手退出帐外,掀起的冷风从炭盆里卷起点点火星。

    ……

    三月上旬,当一切事情了结以后,契丹八部夷离堇共聚捺钵,辽西的土地上、山里、河边,重重叠叠围绕了近十万众,很快,在人吃马嚼之下,所谓的捺钵便已臭气熏天了。

    如此规模的聚会,便是要共同见证乙室部夷离堇和大迭烈府夷离堇的柴册之礼,而这两个位置,毫无疑问,非乙室跋度莫属。

    东侧的小丘之上,一堆薪柴已经码放完毕,乙室跋度与其余七部夷离堇,携手登上小丘,亲手点燃了柴堆,灰白的烟柱直冲云霄。

    将刻有文字的玉片投入火堆之中后,众人缓步走下山丘,乙室跋度则独自走入一座新搭的帐篷之中,是为“重生帐”。

    重生帐内挂有历代夷离堇的简易画像,画像之下,是一座祭案,乙室跋度行至案前,恭敬行礼,而对一旁的段然和乙室咄尔,却视若无睹。

    段然原只想与那几部夷离堇一般,留在外面做个看客,可是当乙室跋度拿到了段然对契丹三大都督府的规划后,便极力邀请段然做他的保人。

    次日清晨,乙室跋度在段然的目光下,穿上了夷离堇的服饰,乙室咄尔搀扶着他的臂弯,段然站起身来,与其并肩而行。

    新任夷离堇走出重生帐,意为舍小家为大家,此后他的圣明,将完全献给乙室部,恍若一次重生。段然和乙室咄尔,是他重生礼的保人,原本并不要入重生帐,只须待乙室跋度出来时迎接即可。

    此番易变,则是在告诉整个契丹,乙室部内部争权的情况,已被完全解决,作为大夷离堇的乙室跋度,也争取到了夏国的支持。

    三者之间,亲密无间。

    不过直至此时,那位始终存在于人们口耳之中的契丹主人毗都可汗,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

    秦爽果是有才之人,在接手任务三日之后,便向段然提交了初步方案,段然看了好几遍,不由得连连惊叹,深以为然。

    段然此时当然没有能力将这方案变成事实,不过拿出去先稳住乙室家的叔侄二人,还是可以的。

    契丹西北设松漠都督府,中部设饶乐都督府,东部设辽西都督府,三州都督均由契丹毗都可汗担任。

    中部饶乐都督府辖地最广,长史为乙室跋度。

    西北松漠都督府次之,长史为述律延宗。

    东部辽西都督府最小,长史为乙室咄尔。

    其余官职,各方可自由任免,不过夏国也有权安插不超过五位官员,佐其处置文书之事,不过代价自然是契丹正式向夏国称臣。

    在此条件之上,乙室跋度则要求,契丹毗都可汗,必须常驻于饶乐都督府。

    至于契丹内部的职位,段然并没有刻意插手,所谓夷离堇和于越的职位,依旧是乙室跋度和述律延宗担任,乙室咄尔在名份上,则还是乙室部一员,由乙室跋度节制。

    而乙室跋度,也总算是同意了乙室咄尔的要求,愿意将辽西之地三个石烈赠与他,并将述律部和吐扶于部的各一个石烈迁往辽西。

    不管怎样,段然的契丹一行,总算是有了结果,届时到了邺城也许会有些调整,但大的方向,他觉得不会有什么变化。

    三月的辽西依旧寒风萧瑟,乙室跋度特地送来了一件紫貂袍子,做工颇显粗糙,倒是糟蹋了如此好料。段然紧了紧身上束带,跨上雕鞍,一路向西南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