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钟琳琅没能带着长生回去。

    原因很简单，在万籁俱寂之时，宁晔亲自来了神女宫。

    而且还是突然袭击。

    彼时钟琳琅正偷偷摸摸拿出往生镜，长生也郑重地立在桌子上，准备等她施法离开。

    这个时候在寂静的黑夜里，什么动静都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钟琳琅耳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悄悄地走路，只不过不慎踩到了地上的落叶。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立马警觉起来，情急之下抓住长生就往床上跑，然后把他塞进枕头里，自己则紧紧抱着往生镜，用被子蒙住头迅速地躺好。

    长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钟琳琅握着往生镜的手指一下子缩紧。

    她能感觉到床边的被褥陷下去一些，有人在床沿落坐。

    那人似乎看了她一会，然后伸手去拍了拍被子，叹了口气，沉声唤道：“琳琅。”

    是宁晔的声音。

    钟琳琅顿了顿，小心翼翼从被窝里探出头，然后裹紧身上的被子，笑嘻嘻地掩饰过去，“阿晔你怎么来了。”

    宁晔只简单穿了身白袍，头发温柔地散落下来。

    他沉默着摸了摸她的脸。

    指尖抚过少女细腻的肌肤，冰冰凉凉的。

    “我……”他忽然想起来好几天前，谈及到青黛和明淇的事，她所露出的失望的神情，“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钟琳琅笑容一僵。

    她知道他指的是明淇的事。

    纵然钟琳琅不赞成他的做法，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快点支开，不能给他发现往生镜。

    “怎么会。”她摇摇头，“我怎么会生阿晔的气呢？”

    宁晔似乎松了口气。

    “琳琅。”他继续解释道，“有的时候，我不仅是阿晔，还是天宫之主，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自幼时开始，他就被教育，凡事要以神族的大局为重，怜爱苍生，但不能为一人而背叛所有苍生。

    无情无欲的说教，从小便刻在他的骨子里。

    钟琳琅脸都笑僵了：“阿晔，我理解。”

    听到这句话，宁晔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沉默许久又摸了摸她的脸，神情很是缱绻。

    钟琳琅死死裹紧被子。

    看她只露出了一个头，宁晔疑惑道，“琳琅，你是不是冷？”

    “对对对！”钟琳琅顺利找到了台阶下，“夜里露水重，挺冷的。”

    说完之后她还打了个哈欠。

    这暗示够明显了吧？

    宁晔看了她一会，有些踌躇不决。

    “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陪她？怎么陪？两个人睡一张床吗？

    事情朝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钟琳琅连忙摇头，劝说道：“我没事，现在很晚了，你快些回你的长生殿吧，明天你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宁晔想了想，伸手拉住被子的边角。

    钟琳琅又一次紧张起来。

    没想到他只是帮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恰好遮住她的半张脸。

    “那我走了，你睡吧。”他叹了口气，站起身。

    钟琳琅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

    等到确认宁晔已经离开之后，钟琳琅赶紧把枕头底下的长生给拿出来。

    长生的毛笔毛都给压扁了。

    钟琳琅伸手捋直，安抚地摸了摸笔杆。

    她悄悄起身，拿了张宣纸过去。

    长生沾了墨水，刷啦啦写道：“怎么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天神怎么特意过来了，我们还穿越回去吗？”

    钟琳琅垂头丧气：“怎么回去啊，刚刚耽搁不少时间，天没多久就要亮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宁晔和傅景策都喜欢大半夜来找人，要不是她心理素质好，迟早得被吓死。

    长生也垂头丧气了一会。

    他总不能和现在的天神去诉苦吧，不然肯定会被当成邪祟除掉。

    “他是不是喜欢你？”长生干脆写道。

    钟琳琅笑了。

    天神身份尊贵，是天宫之主，哪来的喜欢不喜欢之说，只能说是和她关系好，把她当贴心朋友。

    至少钟琳琅从未对过他有非分之想。

    她觉得长生这个问题简直是悖论，反驳道：“天神的心里都是天下苍生，再装不下别人。”

    长生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答案，没再写什么，蹦蹦跳跳到桌上去了。

    钟琳琅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次的梦，她做得格外清晰。

    梦的前面都是和之前一样的场景，唯独在九转浮骨塔出现的时候，那个戴着青玉面具的男子也出现了。

    他摘下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虚无的脸。

    钟琳琅艰难喊出明淇这个名字。

    这次她居然能发声了，虽然很勉强。

    她听见那男子笑了一声。冷冷的。

    “想知道我是谁，来找我。”

    旋即，他转身，隐没在高塔之中。

    钟琳琅冲上前去，却被一阵强大的力量震了出去。

    摔在地上的痛感是如此真实。

    被踢出梦境之时，她听见，耳边似乎穿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

    还有一句话：

    “救我。”

    这句话的尾音很快消散于空气中。

    梦醒了。

    钟琳琅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

    她只知道，根据梦里的提示，找到了九转浮骨塔，就能找到那个男子。

    青玄门的《玄尘集》中曾提到，九转浮骨塔曾经是魔族关押俘虏之地。

    长生说自己是傅景策的手下，也许他知道一些内幕。

    明天问问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