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承宫静极了，楚倾依和楚逸昌都在等待景仁帝的意见，心里紧张，却在面上不敢露出端倪。看着景仁帝敛眸沉思的样子，楚倾依不禁捏了一把汗。

    此举倒也算可行之策，但是皇意难测，谁也说不准景仁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倾依为乔归鸿求情朕能够理解，但连太子都多次维护乔归鸿，朕就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太子是何时与乔归鸿交情这么深的？”

    稍作沉思，一双眼睛如利剑般落在了楚逸昌身上，带着探究的不明意味，楚逸昌将头埋得更低了，心头也泛起了紧张，手心全是虚汗，强忍着景仁帝带给他的压制性目光，稳了稳心绪面色不显地回答。

    “儿臣早就听说武卫将军的过人才能，窃以为日后乔归鸿必会是我大楚中流砥柱，故而起了惜才之心，不忍他受此冤屈，使我大楚折损一名大有可为的将士。我本意并非救他，而是为了楚朝的未来才会出此一策。”

    楚逸昌这一席话，可以说得上是滴水不漏了。

    温灵攸低着头，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思绪却在飞速转动。

    历代帝王，除了权臣独揽大权、功高盖主之外，最忌讳的就是正值盛年却遭储君算计，被迫退位成为太上皇，尤其是楚朝自开国以来，储君弑帝的例子不胜枚举。就连当初的景仁帝也是一样，即使后来夺嫡大计已经成功，但依旧逼先帝退位，自己坐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自古以来，皇位之路皆是艰险异常，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人的累累白骨才成就了万人艳羡的帝王大业。

    很显然，景仁帝刚刚的话是试探，更是一种警告。

    “太子有心了。”景仁帝收起了凌厉的眉峰，道，“你刚才的提议朕想了又想，确实是一个万全之计，既如此，朕一会儿就下令命乔归鸿在一月之内找到凶手，若不能找到，就让他顶罪。”

    景仁帝指尖轻叩桌案，想了一会儿，目光扫过跪在地上低眉敛气的二人，接着说。

    “你们既力保乔归鸿，就协助办案，正好也可以让朕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大的能力，担不担得起皇室儿女的身份。”

    话刚说完，泰承殿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查案，还带上长公主？

    楚朝虽仍是封建王朝，但因为自开国以来，历届帝王都是勤勤恳恳，广纳贤才，将楚朝治理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兵力强盛、雄踞一方、海晏河清的盛世之景，这也使得现在的楚朝经济繁荣，人们思想开放，并不认为女子就一定逊于男子，所以公主办案之事虽闻所未闻，但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若是成功找到凶手，就会为我大楚扳回颜面，也算是大功一件了，朕必重重有赏。若不成……”

    景仁帝语气一顿，嘴角挂起一丝轻蔑的笑，“若不成，除了乔归鸿必死之外，你们办事不力，也要重罚。”

    听得此言，温灵攸偷偷打量了楚逸昌一眼。

    楚逸昌面色沉稳，未有任何慌张之色。

    但被掐得泛白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

    温灵攸无声叹了口气。楚逸昌估计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随口说的一月之期竟然真的能被应允下来，还把自己也带到了这条深不见底的河里。楚逸昌之前一直藏拙，养精蓄锐，外表装作多情放荡的样子以打消景仁帝的顾虑，实际上暗地里招揽贤才，尽显宏图大略。楚逸昌未曾想过要夺位，更多的是保全自己，不至于锋芒毕露，也是为了迷惑皇后和众多虎视眈眈的外戚。但现在若真的办成此事，必会引得其他人忌惮，对太子有所防备。

    储君之路，凶险异常，未必比皇帝轻松，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怎么，还有什么意见？”

    见二人迟迟没有回应，景仁帝拿起桌案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面色微凝。

    两人只好应了下来。

    “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朕也有些乏了。”

    景仁帝疲倦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下了逐客令。

    见目的已经达成，二人也不再说什么了，行了礼后便离开。

    景仁帝的眼睛突然睁开，倦怠的神色一扫而净，眼神一片清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微沉，像是狡猾的雪狐，又似阴险的毒蛇。

    “我说，你为什么只要了一个月，这么复杂的案子，咱们一点关于凶手的头绪都没有，一个月怎么可能够？”

    “我不是担心你受处罚才一时头脑发昏，随口说了一个主意吗？照理说，你应该谢谢我，如果不是我，乔归鸿会有这一线生机吗？”

    温灵攸扯了扯嘴角，竟然无法反驳。

    好渺茫的机会。

    真是太谢谢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跟乔归鸿搅到一起的，之前就发现你对他的态度不对，超出了对恩人的关心范围，整天问东问西的，没想到还真让我猜对了。”

    温灵攸听着楚逸昌神神叨叨又语焉不详的的猜测，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没好气地问。

    “你猜对了什么？”

    “还装，这里就你我两人，你不必再隐瞒心思了，毕竟小女孩心悦乔归鸿这种年少有为的将军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过，我劝你早些放弃，从我听说乔归鸿开始，就没见过他对那个女人上过心，甚至很多人都在传他喜欢男人。”

    温灵攸：“……”

    仔细想了想，温灵攸竟觉得楚逸昌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等，自己想这些干什么？

    温灵攸回过神来，自己是被楚逸昌带跑偏的，竟关心起别人的私事来。温灵攸很清楚，乔归鸿于自己而言只是帮过自己两次的有缘人，只是自己崇拜的偶像，就连刚刚即使冒着景仁帝大怒的风险也要救出乔归鸿之举，也仅仅不想看到无辜之人蒙冤而死。

    脑海中突然浮现乔归鸿冷峻、不近人情的面容，又回想起了他那日温柔询问自己处境的样子，温灵攸有些失神，但旋即反应过来，对上楚逸昌的不明神色，不耐烦地说。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他断袖与否和我有何关系？”

    “你当真对他无意？”

    “自然。”

    温灵攸目不改色地回答。

    楚逸昌舒了一口气，放松地笑了笑。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否则别人知道我楚逸昌的妹妹对乔归鸿死缠烂打，更惨的是还被拒绝，那我岂不太没面子了？”

    听这话温灵攸有些不服气，故意问道。

    “你怎么就知道乔归鸿一定会拒绝我，就不能看我可爱愿意接受我吗？”

    “不现实，乔归鸿看不上你。”

    楚逸昌想都没想，肯定地回复。

    温灵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