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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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剑痴柯左

    训练室里,不时有悠悠扬扬的乐声传出,原是悠然最近才收入麾下的的两个姑娘——月落和水绿在里面训练。

    性格稍显活络些的名叫月落,细细瞧之,只见她神态天真、拥有一双标准的欧式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高挺的鼻梁,桃腮带笑,配一嫣红的小嘴,显得是那么的娇憨顽皮。

    而跪坐在古筝旁正专注拨弄琴弦的名唤水绿,是个性格偏喜静的人,肤如莹玉,仪静体闲,微微的丹凤眼尽显妖媚,薄薄的素唇,未施任何粉黛,却在举手投足间,自成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或许美而不自知就是指这类人吧。

    而能来这儿的一般都是有故事的,她们也不列外。

    月落——这是她第一次落到烟花柳巷之地,原因是她父母接连去世,家中就余下她一个孤女,她母亲临终前,不忍她如此孤苦无依的活在这世上,于是嘱咐她,在料理好自己的丧事后,去投奔自己母家的嫡亲舅舅,月落都一一照做了,可令月落没想到的是,她刚到舅舅家没两天,就被对方无情的发卖到了逍遥楼。

    孤寂一人时,月落也时常想如若父母在天有灵的话,见到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不知他们心里会作何感想呢?!当初可是他们在弥留之际嘱托自己来找这一家子的……

    水绿——据说出身于官宦之家,父亲是偏安一隅的小官,她从小也是在千娇万宠中长大的。

    后来因牵扯到一个政治事件,以至于牵连全族,男丁全部被斩杀,女眷被贩卖为奴、为娼。水绿自此就与家人就失散了,而自己也沦落到了烟花柳巷之地,逍遥楼据说是她待的第三个妓院了。

    悠然对于她们的遭遇是同情的,怜悯的。可再反观一下自己,悠然发现自己又幸运到哪里去呢。无非都是这个封建时代下可怜的产物罢了。

    月落和水绿她两人不管是在外貌条件上,还是在舞蹈天分上都是极好的,虽然她们舞蹈基础薄弱了些,但好在都是肯去下功夫的,悠然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们俩肯定会有所成的。

    最重要的是她们俩自己也愿意呆在悠然这里,而悠然能为她们争取最好的条件之一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她们暂时不用去接待那些难缠的客人。

    “姑娘安好——。“月落和水绿一看到悠然的身影,立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起身施礼。

    悠然稍稍点头示意后,就施施然的向前走着,径直来到琴台旁,伸手随意调试了几下琴弦,就坐下为她们二人伴奏起来。

    琴声一起,衣玦渐飘,月落和水绿亦随着乐声起舞,自然随心的乐曲配以自由洒脱的舞姿,是那样的相得益彰。她们舞姿动作虽有不足,但胜在随性洒脱。

    或许此刻她们三人是享受其中的。

    一曲毕了,悠然才起身去给她们讲解、纠正其不足之处。

    少顷,三人位置互换,月落水绿一起奏乐,悠然翩然起舞,双琴合奏的曲目亦是引人入胜的,再加上悠然奇特而富有美感的舞姿,谁人见了不叫一声好——

    如此来回折返,她们三人就这样在训练室里或弹琴,或跳舞的折腾了大半天,好不惬意与舒适。

    这也是悠然难得的悠闲时光。

    申时,逍遥楼开门营业,柯左准时来这报到,这也是中标者的福利之一,可在下次表演到来之前,随时来找婉儿姑娘,婉儿亦要随时接见。

    至于中标者来不来,随他自己的意愿,而在逍遥楼内所产生的其他费用,都由中标者自行支付。

    柯左此次来逍遥楼的目的很坚定——找婉儿敲定后续比武的事宜。

    悠然所托之事压根就没费老姑半点心思,才两天的功夫,柯左他自己就主动上门了。这也是悠然失算的地方。

    悠然根本不知道,柯左这人是一个纯粹的武痴,对武功有着极其执着的坚持与韧劲。

    柯左在刚到逍遥楼的的大门,就有慧眼如炬的小斯热情的凑上去,将他迎进楼里,紧接着差遣人员去通知悠然准备招待。

    而在等悠然的这段时间里,柯左就只是笔直的坐在一旁,没再去理会小斯的殷殷热切之情,既没再叫姑娘,也不点酒菜。

    使得小斯站在一旁踌躇了许久,既不敢开口询问催促,也不敢擅自离去。

    柯左之所以会有如此行径,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囊中已经羞涩,自从付了这次逍遥楼的中标费用后,他就开始过上了节衣缩食的生活,这不今日白天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悦来客栈搬到破庙里住了。

    柯左是个走江湖的,其他的对他来说倒是其次,唯独是对这酒,那是真头疼呀。

    有一首打油诗是怎么说的:一如不饮酒,难受一整宿:两日不饮酒,那股劲没有;三天不饮酒,精神不抖擞……

    就比如现在这样,看着别人在一旁开怀畅饮,自己却只能呆坐在这干瞪眼,论这其中的酸爽也是没谁了。

    这时恰巧先前去请悠然的小斯回来了,拱手对着柯左道:“柯公子,婉儿姑娘有请。“

    柯左如释重负的起身跟在小斯后面走,目不斜视,尽量让自己做到眼明心静,不受这楼里酒气的干扰。

    “公子,到了。“小斯清朗的声音,瞬间将柯左唤回神来,随即有理有节的敲了两下房门,就躬身退下了。

    柯左站在悠然的房门口,一想到等会自己要见的人,顿时手脚发凉,手足无措,自己打小就只对武功招式感兴趣,与女子如此近的,面对面的交谈还真没有几次。

    况且之前的挑战局基本上都是自己递送拜帖,那人不论接没接,也都是直接回一封信,还从未如此麻烦过的。

    柯左还在门口思量着如何与婉儿交谈时,屋里悠悠的飘出些许酒香。

    是陈年花雕!!!

    柯左的神经为之一振。可一转念,他就有点烦躁了,这——这进去是喝呢?还是不喝呢?!

    不喝。

    这酒虫子上脑,他没办法和这姑娘谈事了。

    喝。

    这倒合自己的心意,可这酒足饭饱后如若没钱付账,这实在是有损自己柯大侠的名号。

    在柯左还立在门口做着无谓的挣扎时,房门打开了。

    悠然对着柯左欠身道:“柯大侠请——。“

    “婉儿姑娘——。“柯左点头示意后,就大步流星的跨进门槛,大刀阔斧的往桌子上坐。

    悠然也随之坐了下来,摆出一旁的器皿,准备开始为柯左倒酒布菜。

    柯左见状,暗叫不好,立即伸手制止了悠然接下来的动作。表情古怪道:“姑娘不必麻烦了,柯某来这是有事要说,而且……“

    “无妨,谈事时喝点小酒是再好不过的了。“

    悠然打断了柯左的话,手上的动作依旧继续着。

    柯左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异常尴尬,刚鼓起勇气要表达自己的意见,就这样悄然被悠然打断,后面柯左就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而他的眼神亦局促的在悠然和酒壶之间来回飘来飘去。

    悠然暗中端详了柯左一会,从中看出了些端倪,心里立时笑开了花,暗道:事情可成。

    悠然本就笃定像他这种的江湖人士是很看重信誉的。

    因此特意摆上这么一大桌菜,又吩咐小叶子从外头购了这几大坛好酒,目的不就是为了灌醉他嘛,然后再诱骗他在白纸黑字上按下手印,承诺取消此次的比试,自此大功告成。

    悠然倒了一大盏酒,递到柯左面前,道:“柯公子,这一桌子菜呢,是婉儿特意为答谢柯公子而准备的,此单逍遥楼买,常规操作而已,公子可放心享受。”

    柯左:“……”还有这好事?!

    柯左疑惑了,心道:不曾听过逍遥楼里有这项福利呀。难道是自己没调查清楚?!

    此时柯左脑袋有些发懵,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当他再扫一眼看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尤其是那一坛坛飘香四溢的陈年花雕后,就把这些疑问都抛子脑后,坐下来,拾起筷子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悠然在一旁耐心的为他布菜,细心的伺候着。

    至于小叶子,早被悠然打发出去了,可不能让小叶子知道这一桌的菜肴是自己付的钱。

    悠然心里嘿嘿一笑道:正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酒足饭饱过后,看你柯大侠能怎么说。

    饭局结束后,悠然煮起了茶,看着柯左眯着双眼,悠闲的靠在贵妃椅上休憩,心中微动试探道:“柯公子要相谈的事,早上妈妈都已经告诉过婉儿了,婉儿……“

    “那比武之日定于何时?柯某随时都能恭候。“闻言柯左立时兴奋的坐了起来,不等悠然说完话,就强行问出自己的问题。

    悠然瞄了一眼一脸兴奋的柯左,目光闪动道:“这——这可能要让公子失望了。”

    “为何?”柯左纳闷。

    悠然瞅着依旧还神采奕奕的柯左,顿时有些无语,心里忍不住的怒吼:这位柯大侠酒量未免也太好了吧,两大坛的陈年花雕下了肚,居然能如没事人似的,还如此的精神焕发。

    悠然颓丧的盯着柯左,心中不断的筹谋,要不再哄骗他把剩下的两坛酒也喝了?如此,或许,可能会醉吧?!

    可是刚才自己也劝酒了呀,柯大侠说此次是来谈事的,点到即止就可。

    晕~~做事不好太过,以防暴露了。

    悠然看了他良久,也盯了良久,都把柯左本人看的不好意思了,逼得他转身望向了窗外,以此来掩饰这份尴尬。

    “唉~~”

    悠然哀叹一声,又踌躇良久,随即打心一横咬咬牙开口道:“我想柯大侠误会了,婉儿我是个不会半点功夫的弱女子,实在无法与柯大侠切磋武艺了。“

    柯左:???

    呆愣几秒后,柯左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那天柯某人看的可是很清楚的,那舞蹈非高手是跳不出来的。“

    “你要硬说我是高手,我认,但这高手指的是跳舞这方面的,至于武功,婉儿是真不会。“悠然解释道。

    随即向柯左施一歉礼道:“如果婉儿有什么地方让柯公子误会了,婉儿在此深表歉意。但说实话,婉儿真的不会半点武功。“

    柯左的情绪越发的激动,握着剑的那支手也在微微颤抖着,愤怒,烦躁等一应情绪如涛浪般涌上心头。

    柯左脑袋一热,转动执剑的那支手腕,森寒的剑气瞬间直逼向悠然,悠然一时躲闪不及,只余下惊恐的睁大眼眸直视着柯左,在剑尖将要触及自己时,悠然心里骤然觉得,要是就这样死了,好像也挺好。

    好在关键时刻柯左把剑稍稍偏离了些轨道,尖锐的剑尖瞬间没入漆光程亮的木板里,捡起掉落地上的剑套,柯左拿着剑垂头丧气的就要走。

    他刚才对悠然的出手本就是出于试探,可就在刚刚剑尾离婉儿姑娘是那样的近,只余下一根头发丝的距离时,悠然依旧没有任何的招式来阻挡,只会惊恐的、慌张的逃避着时,柯左心里顿时就有所了然。再加刚刚还吃了人家那么丰盛的一顿饭。

    算了!算了——

    悠然眼见着柯左将冰冷的刀身抽了回去,没入剑鞘,悬着的心才稍稍回落,艰难的从地上起来后,望着柯左那落寞离开的背影,心中的某一处不知怎的微微的被触及了一下,于是劝慰道。

    “人的很多烦恼是在于执着,比如对某件事过于执着,就容易被这件事欺骗,对于某个人过于执着,就容易被这个人伤害。所以我们人最应学会是放下,凡事都看淡些,方能活得如意些。“说完就将他关在了房门外。

    对于此事悠然也只可劝说罢了,其他的只能看柯左自己怎么想。

    不过有一点悠然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柯左他不会再找自己比武了。

    哈哈,目的达到了!

    几天后,在柯左准备离开京城时收到一封信,里面有些许的碎银和一行字。

    “恭候柯左柯大侠,在十日后的申时,到逍遥楼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