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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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初遇卜博文

    掰扯着日子准备看好戏的人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悠然登台演出日,前一天晚上,悠然就命人把逍遥楼里最大的舞台封起来,将它重新布置了一番,好等申时一刻,将它重新亮相于世人的眼前。

    未时二刻

    梨花街的街头巷尾陆陆续续的响起车轱辘的声音,渐渐的各种或豪门世家,或豪贾商绅的马车将梨花街道堵的是水泄不通。

    就连街面上的摆摊也比往日的多出不少,路上的行人亦是数不胜数,当然这其中不乏诸多的好事者,虽没有多余的钱财进这逍遥楼里,一睹婉儿姑娘的风采,但能来梨花街凑上这一份热闹,他们自认为也是幸事一件。

    因此未到申时,逍遥楼里就已人头攒动,十分拥挤,人潮,音量如海浪般,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时候就不得不夸下老姑这个人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在如此吵乱的场面里,依旧能够得心应手的应对着这楼内楼外的一切,把该照顾的照顾到位,该特殊化的特殊得体。

    然崔公子人呢?

    你瞧,他就端坐在大厅里那个最中间的位置上,以一个事外者的目光和姿态看着周围的这一切。老姑此时也在他的边上照应着。

    今天楼里虽然也来了几个地位比崔公子更高的皇家贵胄,可奈不住人家是此次的中标者,是今晚的主角,因此无论如何都是要特殊对待的。

    楼外,许多平民百姓也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来到这里驻足观望一番,街道上摩肩擦踵,像下锅的饺子似的,个个引领而望,都希望能一睹婉儿姑娘的风采。

    申时一刻,尘封了一日一夜的舞台,终于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舞台的四周用成片成片大红纱拉扯起来,将其分成几个独立的小空间,再用大量的黑纱进行点缀,红黑相间,、热情灵动之中透着些许肃穆。

    舞台下的座椅也用相似的布料装点了一番,桌面上一朵朵造型独特的绢布花,也恰如其分的相护映衬一番,整体画面看过去是浑然一体,好不亮眼!

    老姑今天也是满面红光的,只因最近逍遥楼的业绩蒸蒸日上,她呢,也因此受到了大人的莫大的肯定与奖励。故而这段时间在做事方面就更加的上心和卖力了。

    你瞧,老姑此时就在现场为今晚的表演做最后的确认。

    只是楼里的其他人眼看着悠然的身价日渐的水涨船高,心中都五味杂陈的,纷纷开始盘算起心中的小九九。当然这其中不乏有真心开始佩服与喜欢悠然这个人的,真心愿与她交好的。

    申时二刻,楼里开始响起一声声靡旎之乐,挂满红纱的舞台上赫然出现一小撮模糊的黑影。

    慢慢、慢慢的黑影逐渐变大、变清晰。一位少女身着纯黑硬朗的简装,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引得台下众人一阵阵遐想不已。

    须臾少女挥舞着她那纤纤玉手,踩着玉足,配着节点,眼神忽而犀利又忽而妩媚,舞、乐、人融合的是那么的相得益彰。

    渐渐的,渐渐的音乐的旋律开始加快,少女踩着节奏舞着众人从未见过的舞姿,引得台下阵阵喝彩。

    慢慢的乐曲的节奏在变快,变快,再变快。少女的身影渐渐也变得影影绰绰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只见她时而藏身于红纱之中,娇羞的背对着众人。

    时而犹抱琵琶半遮面,巧笑嫣然的和众人述说着她的喜乐与悲伤。

    时而又完全曝光于众人跟前,直面世间的一切险阻。舞姿动作时而凌厉异常,时而又温润如水。

    一曲毕了,众人依旧还沉醉其中。

    须臾,众人纷纷回神,场下爆发出惊天地怒吼:“婉儿姑娘,再来一曲!”

    “再来一曲——“

    “婉儿姑娘——”

    “再来一曲——”

    …………

    此项声音此起彼伏,震茸发聩。

    站在台上的悠然则缓缓的向众人行了辞别礼仪后,就悠悠然的退了下去。

    老姑瞄了瞄场上地位最为尊崇的那几位大人,那脸色,毫不夸张的说,已在震怒的边缘了,台下的那些跟风似的看客亦在那不断起哄着,眼见着场面快要失去控制。

    老姑快速的赶到后台,见着悠然正在卸妆,赶忙阻止道:“女儿,妆就先别急着卸了吧?外面都快闹翻天了,乖乖,你再辛苦辛苦,再为他们表演个一两首,安抚安抚?!”

    悠然娇嗔的看了老姑一眼,柔声细语道:“妈妈,你都在这风月场所摸爬滚打了多少年了,怎会不知女儿的这点小伎俩呢!?”

    老姑:“……”

    悠然坐在镜子前,轻轻推开老姑附在在自己手肘上的手,接着拆掉自己头上的发饰,还不忘朝俏皮朝老姑眨眨眼道:“男人呀,得吊着。这还是妈妈之前教女儿的嘛,而且他们要实在再想看女儿的演出,可以去竞拍呀,到时随他们选去,我这会收拾收拾,还得去招待崔公子呢。“

    老姑短暂凝思了会,恍然大悟道:“对,对对——。“

    随即心情激动的继续道:“是妈妈糊涂了,糊涂了呀,女儿你就把崔三公子照顾高兴了就行,不用去理会外面的这些公子哥们了,外面就交给妈妈我了。“

    老姑嘱咐了悠然几句后就赶忙出去镇场子了。

    逍遥楼的厨房里

    赫然出现了本应在房间里休息的悠然,只见她在灶台边上忙碌着,和面,烧菜,煲汤……无所不干。

    此时逍遥楼里还有一尊大佛在等着自己呢。

    崔家三公子——崔天翊上次来时可是留下了一堆的问题,等自己给他答案呢。

    这不,悠然特意准备几个别样的小菜等着跟他过招呢。

    不一会儿,小叶子就端着酒菜跟在悠然后面,往厢房的方向走去,在途径楼梯口时,刚好碰到要去找悠然的崔天翊。

    “崔公子,婉儿这厢有礼了。”悠然躬身行礼道。

    “嗯,起来吧。”崔天翊客气道。

    二人如此互相寒暄后,就心照不宣的往婉儿屋里走去。

    悠然的厢房里

    “婉儿姑娘,在下重新跟姑娘自我介绍一番,如何?“崔公子站起身来,行了个君子之礼。

    “公子随意“。悠然随之还之一礼。

    “在下山东崔家嫡子,排行第三,字宏翔“

    悠然立时也出列躬身道:“崔公子幸会幸会,奴家庄悠然,现又叫'婉儿’,卖身在京师红馆——逍遥楼,家中就剩我与父亲二人,祖籍上海。“

    说完乖顺的立于一旁,努力的不去理会崔天翊逐渐黑下来的脸色。

    对于家世这方面,悠然自知是无法自圆其说的,从来到这个时空起,就没有人为自己的身世背景加以遮掩编造一番,自己也一直是被各方的势力裹挟着,实在没有机会有效的为自己制造一个全新而干净的身份。以至于造成如今这副尴尬的局面。

    至于老姑他们为什么就不纠结婉儿的身世,那是因为像他们这些烟花之所,奴隶之地,只要被卖之人不是什么有很大背景的世家大族,或相关的人来找茬或是寻人,他们就不会去多管,只要这人能为自己赚钱就好。

    而像崔天公子他们就不同,那是要悠然为他们办事的,而且是事关生死的大事,能不谨慎嘛。

    崔天翊对着悠然嗔目而视,握在手中的茶杯隐隐有崩裂之像,可口中却不发一言。

    二人如此的对持了几息功夫后,悠然率先服软了,因为如今的自己确实是非常需要像崔天翊这样背景的人。没办法,形势比人弱就要怂一点咯。

    “公子,婉儿的家世情况其实在上次的谈话时,就已经和公子和盘托出,现在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还望公子明察,望公子恕罪。“

    崔天翊在悠然屋中呆了良久,也权衡良久,最终二人互相妥协。也互相坦诚了一部分,最后达成了某些协议。

    翌日,老姑一大早就来找悠然,因为昨晚让人叹为观止的演出,悠然已然有了行中翘楚的势头,所以逍遥楼的幕后大人要见悠然一面。

    还有就是昨天的竞拍出现点小问题,老姑需要找悠然商量一下应对的办法。

    老姑心情舒畅的去敲了悠然的房门。发现屋内只有小叶子一人,悠然却不知所踪,老姑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蹭蹭的往上冒,在对小叶子的一顿威逼利诱的细问之后,才知道,悠然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不知道。

    至此老姑一大早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然悠然呢?!

    此刻正在奴隶所的外头晃荡着呢。听说这次的得标者是位江湖人士,所以来此淘淘下一次表演所需的物品。

    顺道去奴隶买卖之地看看,瞧瞧有没有自己所需要的人才。

    但是有一点要纠正,悠然身边并不是没有人跟随,旭日不就在旁边随时保护着嘛。

    悠然在街上做了很长时间的心里建设后,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跨进奴隶所,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可当真正踏进来这里后,悠然才知道,无论何时自己都是无法适应这里的。

    自从站上奴隶市场的地面起,自己全身上下就没一处是舒适的。

    这里不单单只是混乱无序,臭气熏天,还有各种鞭子利器划拉皮肤的抽打声,奴隶主那满口的污言秽语声,待买之人的哀嚎声,买卖之人的讨价还价声,无不在刺激着悠然本已紧张的神经。

    最重要的还有悠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恐惧感,无力感,正牢牢的束缚着她。

    于是悠然走马观花般的将这里逛一圈后,就匆匆忙忙的逃走了,如此费了半天的功夫,搜寻无果,悠然有些泄气。

    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也引不起她半点的兴趣。

    以至于不远处的吵闹声,悠然也是半分都没有注意到,在她还在聊胜于无的闲逛着时,正前方忽然飞来一物体,差点砸中悠然的头颅,还好关键时刻旭日拉开了她。

    待悠然回过神来,遂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个手工做的小拉条,还挺精致,只是其中有个地方安装错误,以至于它的整个身子都动不了了。

    “对不起呀姑娘,有没有伤到你呀?“

    先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是位中年男子,头发有些发白,身着湛蓝色长袍,只是全身上下已是褶皱不堪。正一脸歉意的向悠然躬身道歉。

    紧接着又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位骨瘦嶙峋的年轻小伙子。身量很高,身上的服饰除了诸多的褶皱外,还有不少污渍,从边角的地方上瞧,还是能看出这料子价值不菲,不过此人走向悠然不是道歉的,而是来拿走她所捡之物的。

    中年男子见状面目骤然狰狞起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撇下一脸茫然的悠然,也不顾是否是在大街上,人群是否多不多,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成天就知道搞这些个破烂玩意,书也不读了,家中生意也不顾,现在连你自己的身体也都能随意糟蹋了?!”

    而后大步上前几步,就扯起年轻男子的领子,满心愤懑难以消除硬邦邦道:“看!看你现在都廋成啥样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懂不——懂,你看你都几岁了,还打着光棍呢,你知道你父亲我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那些清白的姑娘家答应嫁给你的嘛。”

    中年男子喘了几口粗气后继续狂吼道:“而你——你居然还把那些好好的姑娘家全给赶出了府,你是想让我卜家断子绝孙,是不是!!!“

    “你这个不孝子啊,不孝子——!“中年男子瞬间又哽咽的哭泣起来,并喃喃道:“如此你让我卜家那么大的一份家业谁来继承呀。”

    一旁年轻男子却似早已习惯了般,等自家老父亲怒吼完后,就起步要走。

    中年男子见此哪里肯依,立马要上前抢夺年轻男子的手里的东西,年轻男子随之避开,不让他抢,如此一来二去的,二人就推搡抢夺起来了。

    悠然被他们裹挟在其中,立于风暴的中心,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无可奈何下,悠然找准一时机,夺下了拉条,在二人还未回过神来时,快速的拨弄几下发条,让拉条回到正确的地方,肉眼可见的,一直安静无声的发条,就“嘚嘚嘚~~”的滚动起来。

    青年男子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切,在悠然弄好后就快速的夺了过去,兴奋异常的跑开了,也不管后面的亲人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方才聚集起来的人群亦渐渐散去,只余下那位可怜、可悲而又愤怒不已的中年男子,鼻翼下灰白的胡子正一颤一颤地抖动,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似是要喷火般的看着悠然。

    悠然淡淡的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朝他灿若一笑后,就迈着欢愉的步子离开了。

    经过了这件事,不知为何,悠然的坏心情全都一扫而光。

    到了后来,悠然才知道那个青年男子名叫卜博文,年二七,出身于商贾之家,卜父一心想要他能继承家业,管理商号,而他一心只醉心于机关术。家中的独子,前面有六个姐姐,均已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