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残破不堪，多数房屋都有被灼烧的痕迹，严重的更是一塌糊涂。一个破败的院落内，黑色的土块散落了满地，屋顶业已塌陷，空悬的黑色梁檩，在狂风中发出吱呀呀的声响，好像随时都会脱落。

    这样的院落自然无人居住，却成了孩子的天堂。猴子跟几个玩伴儿捉迷藏，本就不白的脸，此刻满是黑土，连衣服也不能幸免。他躲在堂屋的炕洞里，洞壁被烟熏得乌漆墨黑，能钻到这里的除了傻子，便只有玩心极重的孩童了。

    一个玩伴喊到，“猴子，快出来，我看见你爹了。”

    猴子听得清楚，认为他们要占自己便宜，自诩聪明的他又怎能上当？玩伴们俱是嬉笑不已，猴子能够想象到这帮家伙掩嘴而笑的情形，耐不住好奇，慢慢将脑袋探了出来。只见他牙齿挺白，眼睛又亮，从头到脚黑不楞敦，活像一只机灵的黑猴子！

    玩伴们都没了踪迹，他疑惑地爬出洞来，猫着脑袋隔着墙头向外张去。

    太阳正值中午，村里的妇女们吆喝着儿女的名字，叫他们回家吃饭。猴子的肚子不由得咕噜噜叫个不停，想起父母清晨时又打又骂，心中生起浓浓厌恶之情，暗想，“即便在草原上跟狼群夺食，也不要再回那个家了。”

    他下定决心，快速跑出院落，回头向村中望去，父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只见他鬼鬼祟祟，行走间左顾右盼，不知要做何事？猴子心中起疑，撒丫子便追了上去。

    一处废弃的院落前，狗子停住了脚步，打量着四周，确定无人后，才跨步迈进院中。猴子来到门口向内偷瞄，只见父亲本是浓密的头发，此刻已稀疏可见头皮，红彤彤一片，望着叫人心生惧怕，脸上、胸口都是血淋淋的抓痕，甚至口中还缺了颗牙。模样太过惨烈，令猴子不忍直视。

    没想到母亲下手这么重，猴子很为父亲抱打不平。心想，“一会儿回了家，定要找娘好好谈谈，打哪儿都行，但打脸就有些过了。这要是出了门，还怎么见人啊！我这张小脸也得跟着掉地上。”

    狗子并未察觉到猴子尾随，他见左右无人，手忙脚乱地掀开秸秆，跳进了窑洞，摸索着将油灯点燃，往里张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见窑洞空荡荡的，哪里小可的踪影？

    自己为了小可跟妻子大打出手，再加上昨夜挨了小可一脚，现在想想仍有些蛋疼。当时心想，“待自己伤好以后，定要将小可好好惩治一番，到那时生米煮成了熟饭，小可尝到男女之间的美妙，定会和自己如胶似漆不想分离？”

    可现在小可却不见了，怎不叫他大动肝火？登时眼睛发黑，差点栽倒在地。就在这时，身后忽地传来响动，狗子猛然屏住了呼吸，慢慢扭过头去。但见小可瞪着眼睛，满脸愤慨之色，大有与自己一拼高下之势。

    原来小可今天醒来后，一直在思忖脱身之计，她想要挣脱束缚，可绳子纹丝不动，最后只好如蛆虫一般扭到了洞口，等着狗子跳下，趁机出手袭击，定能叫他束手就擒。

    小可的手被绑在身后，斜拿一根细木棍，侧着身子向狗子砸落。狗子只觉后背被轻轻敲了一下不甚疼痛，嬉笑道，“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原来小可心里还是有我的嘛。”

    小可见猴子撤到了远处，自己本身靠着洞壁，但由于身体被绑得结实，刚一出手便摔到了地上。她怒瞪着对方，嘴巴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想来并非好话。

    狗子却很欢喜，“小可别生气嘛！昨夜你那一脚差点把我命根子踢断，当时疼得我哟……还好我大难不死，那肯定必有后福了，嘿嘿！等我身体恢复再来疼你。”

    小可扭过头去不想理他，对方在一旁絮叨了半天，始终未吭一声。狗子碰了一鼻子灰并不气馁，从怀里掏出昨夜剩下的土豆，在小可身旁蹲下，将皮剥了递到她嘴边，“你瞧瞧我对你多好，平日不舍得吃的东西，全都拿过来给你吃。”他见小可不动声色，皱起了眉头，“你最好给我老实点，真把老子惹急了，就把你这身红艳艳的皮剥了，丢到村里的大街上，让大家看个够。”

    狗子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小可与其对视，心忍不住狂跳。这家伙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若真如他所说，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干脆。

    见小可仍不肯屈服，狗子的火气直接窜升。他骑在小可身上，左手将布抽出并用力掰开她的嘴，右手将土豆狠狠塞进她的嘴里，大叫道，“我叫你吃，你就给我吃，别以为长得好看，老子就不敢对你动粗。”

    硬塞的土豆怎么可能轻易吞下？小可被呛得眼泪奔流。狗子生怕将她噎死，端起碗就往她嘴里灌水，没多久小可便开始咳嗽起来。狗子见状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是顺不下去，咬牙道，“他奶奶的，下次再这么犟，老子就把你的舌头咬断下酒吃。”说罢，将油灯吹灭，爬上了窑洞。

    猴子躲在屋里，听到外面响起窸窣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搬挪秸秆的声音，而后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猴子猫头往外瞧去，待确认父亲走了以后，方才跑出屋子，将秸秆一点点掀开，才知道这里原来有个窑洞。

    阳光透过洞顶，落下圆形的光芒，照耀在下方的小可身上。她以为是狗子，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小小的脑袋，对方背着阳光，具体样貌看不大真切。

    猴子见是小可，惊异万分，“小可，怎么是你……”

    这个声音即便化成灰，小可也听得出来，二人可谓冤家路窄，不知猴子看到此刻的自己会作何感想？

    猴子呆呆地看着她，怎样也没料到，让父母产生矛盾的导火索，竟然是小可……又问，“喂，怎么是你？”

    小可满脸失望，嘴又被堵着，哼唧几声便把头一歪，不再吱声。狗子和猴子是父子关系，不来欺负自己就可以烧高香了，至于救自己？那更是痴心妄想。

    猴子下了窑洞，见她的嘴被布塞着，难怪刚才不搭理自己。他将布轻轻拔出，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跟我爹有什么关系对不对？”

    “呸呸呸！”小可将嘴里的线头吐出来，骂道，“让你爹撒泡尿去照照镜子，看看是什么穷酸样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猴子怒道，“我爹娘因为你，将家都要拆了，你的意思是这些事跟你无关？”

    “当然没有。”小可眼珠一转，瞬间计上心头，“你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看我会不会去找你爹。”

    猴子哪是这般容易就被骗的？皱眉道，“你当我是傻子吗？”

    小可怒气冲冲道，“那就等着喊我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