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存在痕迹被杀戮抹除，当信仰之力削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信仰的存在本身也就不会有任何的意义。只是陈风的脑海里还在回荡那两句话：独钓万古终成空，黄粱一梦不是风。

    这两句话蕴含了很深的奥秘，不然老人也不会在消失之前最后说出这两句。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中的意义，一股莫名的死亡危机从地底延伸而出。

    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曾几何时面对过这种危险，是在长城上吗？那些灵种，拥有神鬼莫测的能力，他们每一个都强大无比，远超九州各种族。

    他们是恶之源，是乱之始。

    他毫不犹豫的一手狠狠拍在地面上，一掌下去，连带着坚硬的地表都全然崩碎，身体立即腾空而起，可见这一掌力道之大。他眼睛死死的望着那破碎的地面，那里只有破碎的痕迹，哪里会有危险存在？

    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数百次死里逃生才会具备的生死直觉。刚刚那一瞬，若不是立即腾空而起，必然遭受重创。

    此时地面又有异样发生，随着地表的破碎，整个地面开始坍塌，就好像整块地皮下都是空心一般，从盘坐的青石处向着四周迅速崩塌开来。

    “快走！”陈风毫不犹豫的回头朝着雪若晗喊到，“不要回头，立即逃。”

    “一起走！”雪若晗没有立即离开，她眼中仍有迷茫和未知，“我不想离开你！”

    这些日子，两人一直待在一起，即便记忆缺失，她也能感觉到那种好；有些时候她会自问，这到底是什么？

    也许，这便是爱。

    不论深处何地，都能从心底里感受到那种浓烈的爱意，她很眷恋很享受。

    只可惜此时不是含情脉脉的时候，陈风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一伸手，空间的力量迸发，将雪若晗送入了裂缝之中。

    在此地，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准确的将人送到自己想要送去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身看着地表，此时才短短三息时间，地面已经坍塌数丈方圆，而这坍塌的速度随着范围的扩大在不断加快。

    “不出三天的时间，这世界必然沦陷！”陈风心中快速的运转着，“一定要在那之前让所有人都出去。”

    以他空间之能，要做到这一点兴许会有些困难，只能找一些帮手了。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贺兰雪，这是两道山人无可回避的责任，责无旁贷。

    “嗯？”正当他准备撕裂空间的时候，一个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崩碎的地表，老人盘坐的青石仍然耸立在那里，青石分上下两层，是连接起来的柱子，此时下方青石出现裂纹，随时都有毁坏的可能，而上方的青石如撑天的柱子，就算天空片片碎裂掉落，擎天之柱也会迎风而立。

    让他诧异的是，崩碎的大地似乎有一种力量被青石吸收，散发出淡淡的蓝光。

    不管，拿了再说。他伸手正要去取这青石，一股热浪袭来，从地底最深处，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不会错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势，他已然能够确定，这是灵种。就如在红河村的时候一样，灵种不知以何种手段，竟然突破了长城的防守，妄图以此地为根基，开辟新的战场。

    他一把将青石揽入怀中，随手一挥，已然是收入空间中，这是他收纳物品的手段。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拿起了他的剑。

    陈风的剑，是他身份的象征。这当然不会是一把普通的剑，这是唯有两道山继承人才能举起的剑，当他把剑举过头顶，剑气冲天而起，要将这天空撕开。

    剑的气息越来越强，他一手已经不能掌控这种力量，不得不双手举过头顶，才能稳住剑身不会产生偏斜。他站在空中，以身化剑，以剑为心，风暴骤然凭空而起，天地之力被这把剑吸引而来，气旋围绕周身。

    风起，云涌。

    开天，辟地。

    “是魔罗，还是禹索？”他看着已经破碎并完全陷落的大地，塌陷的地方宛如无底之洞，深不见底，只有无尽的黑暗，就像在第三世界的场景一样。

    “哈哈哈哈，陈风，又见面了！”黑暗中有嗤笑声传来，尽管笑声很爽朗，但怎么听都觉得刺耳，“没想到啊，竟然会有这样的天意。”

    “一切，又回到了这里。”

    “只可惜你们九州之人忘本，已经不记得此地了。”

    果然是魔罗。陈风心中阴沉，此人乃是长城之上的常客，在北冥长城的那段日子，他与这魔罗有过数次的交手，对方实力不俗。

    更让人揪心的是，魔罗身份尊贵，他的身边，绝不会没有帮手。

    “咦？”魔罗自地底而来，越往上越是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看，我说是天意。”

    “恰好此时，我自天外而来，恰好此时，你实力跌破门槛，再也不能引动天地之力。”

    “难道你还想复制红河村的意外？”

    那一次，是两人之间斗争最激烈的一次，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筹谋数年，又用了无数的资源堆砌，才有了红河村的契机。

    没想到的是，陈风居然能够引动九天雷霆，以强悍的手段直接击碎了谋划。此次，若是陈风还在巅峰，必然会十分麻烦。

    在他看来，红河村之事，实属意外。

    “呵呵，哪里有天？”陈风不怒反笑，“你说的天，是哪里的天？”

    “九州，绝不会屈服。”

    “九州，绝没有叛徒。”

    “九州，永不言弃。”

    在历代两道山圣主的努力下，九州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不是九州内部，而是九州之外，始终能阻挡灵种入侵九州的脚步。

    在每一个时代，永不言弃都是两道山的至理名言，是努力的方向。

    而他陈风，也为此努力着。

    “啧啧啧，话别说的太早。”魔罗此时已经半身露出地平线，他身子落在暗影中，头颅和肩膀已然进入这片世界，“我还是那句话，若你肯放弃一切，我会为你引荐，让你与五大邪主平起平坐。”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疯子！陈风心中吐了口吐沫，这人绝对是疯不可耐，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便提出了这种条件，以身份地位和修炼资源为诱饵。

    对于这样的行径，他称之为疯。

    不管是他还是魔罗，都绝无可能转投对方阵营，这是底线，也是彼此信仰的碰撞，是没有调和性的截然不同的立场问题。

    不知为何，魔罗上身的身体忽然间停滞，保持一半内一半外的姿势，身处黑暗，眼入光明，就这样冷冷的看着陈风。天空中的雷霆咆哮着，犹如云层中蕴藏了数头太古雷龙一般，这雷霆威压压得人抬不起头。

    这不是陈风的力量，这是剑的力量。

    剑身被紫色氤氲包裹着，接天连地的雷霆力量只需要他一个念头，就可以倾泻下来，讲这即将破碎的壁垒彻底打破。将所有的通道轰的粉碎。

    雷霆，是天地间最狂暴的力量。

    见此情景，魔罗没有选择硬闯，即使他现在可以立即纵身一跃，直接来到此间。

    “讲真，我对你们九州中人，当真无比鄙夷。”魔罗一手抬起，越过了头顶，像是撑起了什么，又好似指着陈风，“人族祖地，失落之地，起始之地，竟然能产生如此杀戮，能让我找到如此机会。”

    “不得不说，你们还真是一个可爱的种族。”

    这几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的敲击着心灵，人族祖地，失落之地，起始之地。这一个个名词，指的自然是同一个地方，那是九州抵抗外地最初的地方。

    相传神帝破碎虚空之前，在九州内部发现了几处奇妙的空洞，这种空洞有着连接之妙用，通过空洞，可以直接通往九州之外，借着空洞便利，很多域外资源源源不断的运进九州内部。有着无数字源的支撑，那个时代的九州最为鼎盛，强者多如牛毛。

    可是也正是这让九州蓬勃发展的空洞，让九州陷入了近百万年的抵抗之中。忽有一日，一个长得类似人形的生物从空洞外踏入九州，在这片大陆上掀起了滔天的血腥。

    其实力之强大，令人侧目，等闲强者根本不是一招之敌，纷纷沦为其口食，此举动也是引起众怒，众多势力联手，历经数年辗转，才斩杀此獠。

    而这被斩杀的穷凶极恶之徒，与九州已知的所有种族都不搭边，况且他们本身的身体构造很奇特，超出了九州的认知。

    正当人们考虑要如何处置尸身时，更大的灾难接踵而至，有更多的人形生物从空洞而来，一时间九州宛如人间炼狱。

    幸好那时神帝仍在，有他出手，镇压一切；虽然那一次的动乱被压下，可神帝也因此受伤严重，沉寂百年。

    百年之后，又有人形生物卷土而来，纷纷踏入九州腹地，神帝再度出手，挽救九州于水火之中。前后两次出手，面对强大至极的人形生物，神帝最终选择封印空洞。

    这封印之地，便是后世来者称之为‘起始之地’‘失落之地’。只可惜这件事在长达近百万年的岁月中已经被遗忘殆尽，如今的九州，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陈风也是闲暇时候喜欢阅读，经常徜徉在书海之中，才了解到初始之地的意义。

    没想到，这里就是初始之地。

    此时，他才回忆起老人的话：独钓万古终成空。也许从封印的时候，神帝便意识到终有一日封印会破损，所以才有那个不存在的老人，他便是这封印之魂。

    而他的存在，依靠的是整个世界的信仰之力，来维持自身力量，使得封印能够长久的运行下去。但是他们的进入失落之地后，有人为了能够迅速找到神王遗迹的宝藏，把目光投向了原本安详生活在这里的人类，总认为他们或许会知道什么。

    无尽的杀戮使得信仰之力迅速削弱，最终导致老人的痕迹彻底消散。

    如此说来，是人族一手捣毁了守护人族百万年的封印。

    的确是一个可笑的种族，的确是一个忘本的种族，的确是一个令人鄙夷的种族。陈风此刻内心有诸多槽点，可惜事已至此，任何的吐槽和责备都无济于事。

    “魔罗，退去！”陈风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他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的说到，“你应该知道我手里的剑。”

    “你应该清楚它能做到什么。”

    “你更应该清楚，此时你身处内外，一旦通道被打碎，壁垒重新聚合，你将身首异处。”

    “我知你以生命力著称，可若是隔着两个世界，半身的你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些话，是威胁，也是商讨。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陈风不愿做出如此选择。

    这里和红河村不一样，在红河村，是灵种三大军团以献祭之力，想要强行联通两个世界，他才能毫无顾虑的出手，打碎通道，阻止三大军团进入九州。

    可是这里，这里的通道本就存在，空洞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不是后来者创造。他很难保证这一剑下去能起到想象中的效果。

    “自然知道！”魔罗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第一圣剑，是你们两道山传承数千年的神器，落在你手中也是实至名归。”

    “可是你要想清楚，这样做也许真的会打碎通道，也可能会永远的摧毁封印。”

    “一半一半吧。”

    “若是前者，我认栽；可若是后者·····”

    若是后者的话，这个后果陈风自问承担不起。百万年前，那时鼎盛的九州世界都无能抵抗灵种的入侵，唯有依靠举世无双的神帝才能两次镇压，不过就算如神帝那样的人，都在这两场战斗中接连受创，可见灵种之强。

    而两道山对灵种，有着无比清醒的认知，域外灵种，若是进入九州，那将是九州的末日。唯有依靠长城之险，依靠封印之力，才能抵御灵种。

    “你我都不是吓大的！”陈风的坚定从未动摇，“如果真的到了没有选择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的选择。”

    “况且，封印之力就算被削弱，也不会彻底的消失。”

    “你此刻不敢上来，便是封印之力起了作用吧。”

    不然以魔罗之能，定然早就跳上来拼杀，为身后来人争取足够的时间。当然，他更加清楚，魔罗对他虽有招揽之意，可是一旦有机会，仍然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想清楚了这一节，他反而不是那么着急。毕竟自己虽然实力受损，可若是对方强行突破壁垒，一定会更加严重，到时候谁杀谁还是未知数。

    况且他明白，神帝何等人物，封印不会就此消散。依靠信仰之力的老人消散了，是不足以凝聚封印的表现，那么，有无可替代的东西能够代替信仰之力？

    这些，他早在举起圣剑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魔罗半身在外与他闲谈，是争取时间。他又何尝不是？信仰之力的缺失只是暂时，必然还会有替代的东西出现，而这些，必然就是青石之前绽放蓝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