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青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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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何不食肉糜

    三天之后的清晨,三人三骑离开了落霞镇。陈风骑在马上不时回头观望,关于这里的一切或许还不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他总有一种直觉,他还会回到这个封闭的小地方,到那时,一定会揭开内心的许多谜题。

    寻伴之事因为线索断了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但王耳的加入和易天行的暴露让他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既然都已经出了两道山,那就应该做一点事,不为自己也要为了那些死在红河村的兄弟们。

    想到这里,陈风不禁眼前浮现出那一男一女的笑容,必须要承认在大家共同成长的过程中这两人给了他很大的鼓励,让他彻底的完成了蜕变。

    有了明确的目的地,三人的教程也没有提速,离那个时间还有一些日子,一路上边走边看也能赶得上,也幸好是有了这临时‘游山玩水’的决定,让陈风对九州的格局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在以往的固定认知中,九州为两极分化格局;以两道山为首,具有统一化管理,行动以及执行力都高度集中,九州中人更加习惯称两道山为神庭,而陈风知道,两道山最初的名字是“圣灵庭”。另一股极强的力量则是以仙宫为首的神王城派系,其中包含了九州内绝大多数的超级势力。

    以实力论势力自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是以神庭两道山站在九州势力巅峰,与仙宫一起统领整个九州。

    二者以下,还有一些势力虽然力量上不及,但也远超一般规模的势力,他们之中有的属于仙宫,也有的与神庭交好,被称为‘幻神级’势力,陈风知道的就有神王城龙家,那可是一个敢于和仙宫正面硬钢的顶级门阀,是为数不多的幻神级势力之一。

    再下来就是比较正统的势力划分,超级实力、一流二流三流之类。

    此行要去的目的地,由一个三流势力把持,与王府一起主宰着方圆万里内的一切事物。

    韩天城坐落于云州西北地区,虽然地处偏远,但是韩天城可是云州十大主城之一。

    “你说的都是真的?”陈风骑在马上缓慢的在管道上行进着,内心有说不出的苦涩。他原以为,由神庭和仙宫联合主导的九州格局下,九州内的百姓应该是安居乐业幸福并快乐着,只可惜这一切美好的幻想被王耳的话语连番打破。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这如此暗黑的一幕。

    “可是修炼者怎么可能对普通百姓出手?”他有些不信的问到,“再说了,修炼者的目的是追求大道,与普通民众又有多大干系呢?”

    以往他见识到的都是属于修炼者之间的黑暗,在他看来,同层级同级别的一类人之间,无论隐藏着怎样的尔虞我诈都属正常范畴,只要是敌人,不管什么手段,能赢就是好手段。

    没想到的是,在云州这种地方,在偏远的山区内,还有着修炼者压着普通百姓的事情存在。

    难道,这里没有人管吗?

    他心中有些悲哀,神帝破碎虚空,制定了九州格局;后来者继承了其遗志,一代一代人的努力下,最终在神凰大帝时期完善了一套分离普通民众和修炼者的体系,让两者能够完美的融入到一起,而又互不影响。

    这一体系,被称为“第一禁令”。

    无论是谁,但凡违反第一禁令,都将被九州内所有的势力联手绞杀。

    “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王耳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可,奈何他层次还不够,不能清楚的知晓来龙去脉。

    但他比陈风更具优势的地方是:他一步一步的从底层摸爬滚打,十来年的时间虽然没什么名头,但也是实打实的混入了修炼者的门槛。

    “只是你我都清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是?”王耳一脸讥讽的说道,“就如那些被压榨的普通民众们,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压榨吗?”

    “他们心里清楚,但能去哪里说呢?”

    “这个世界的门,由一些互相包庇的人把持着,那些以往象征着正义与公平的大门,早已经对普通人锁死。”

    “就如那句古话所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须知,仅从称呼上就已经注定了两者的阶级不同,结局自然不同。”

    易天行一路上话很少,他习惯了生活在沉闷的氛围中,只是静静地听两人的闲聊,听到“王子与庶民同罪”的话语,也不免摇摇头,显然是对这句话表示认可。

    “那那些天天喊着要帮扶民众,让他们能够独立自主自由自在生活的门阀势力们,难道就不怕民众撂挑子不干吗?”陈风话一出口就自知失言,呆呆的安坐在马背上,不知道从何说起。

    诚然,民众可以有不满,可以有怨言,但是就如王耳所言,民众又能怎样呢?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即便有想法,也只能深埋在心里,不敢有半点表露,否则等待他们的或许就是一个死。

    王耳的分析更是彻底,他不仅从生存层面剖析了民众的心理,更是在压榨和剥削方面对当前的各大王府做出了嗤之以鼻的评论。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王耳休矣。

    当然,王耳是个明白人,若不是陈风深深的打动了他,他也不会口不择言说出这种话。

    两人越是深入交流,越是让陈风心惊担颤,生出一种‘何不食肉糜’的感慨。以往总觉得自己是在为九州做贡献,是在建功立业,现在想来实在可笑。

    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疯子,想要功勋想要名望想要青史留名,只想要在那亿万人敬仰的名人堂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自己又何曾真正的去考虑过九州世界内的芸芸众生呢?

    不管是底层民众也好,低级势力也罢,都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他们大多没有能力改变现状,更没有能力去改变规则,他们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去适应这规则,无论他们心中愿意与否。

    有人曾说,改变自己去适应社会规则,是生存能力强的表现。

    此刻,陈风真的想把说出这句话的人拉出来,抽他个一万遍以正视听。不公平的社会规则,不合理的分配模式,真的能让民众生活在幸福之中吗?

    一路走来,陈风见到很多民众忙忙碌碌,他们含辛茹苦,一年一岁都是如此过来。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能面带微笑的看着身边人,那种笑容或许是满足,也可能是无可奈何的苦中作乐。

    自那一次深入交流后,三人之间的教程快乐许多,压抑的气氛让人不想说话,只想尽快到达目的地。王耳自然是有话要说,但从这些天的交流中他看出来了,陈风像个不谙世事的白头小子,不,应该说是不通底层的理想家,他的目光从来只是盯着上层的斗争,对底层民众或许有怜悯,但绝没有拯救他们的主动意愿。

    所以王耳深思熟虑之后才会有那一次简短而直白的深入交流,也是他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陈风,看看到底陈风的底线在哪里。

    知道一个人的底线十分重要,这决定了以后王耳的行事风格。

    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要做到底。他相信陈风即便不会全盘支持他,哪怕只是给予他有限的支持,也算是大好事一件,在酒馆的一年时间,在咸水城的那段日子,他想了很多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规划,只可惜他人微言轻。

    如今有了陈风的支持,哪怕只是有限的,也比以前好了太多。

    当然,作为一个心中有远大抱负的人,他更希望陈风能够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哪怕只是一个坚定的带着鼓励的眼神,也足以让他心中无所顾忌。

    可惜的是直到韩天城入目所及,陈风也没有就此事在多说任何一个字,仿佛那天的深入交流只是梦境,不免让王耳心中叹息,难道是看错了人?

    带着这种患得患失的想法,王耳跟着陈风进入了这以往从不敢踏足的主城。

    作为云州十大主城之一,韩天城的规模不及其他主城,不论是修炼者的实力还是经济实力亦或者人流,都有所不及。经过云州王府无数年来的资源倾斜,如今的韩天城也只能勉强排在十大主城末位,比大城池稍好一些,但又与其他主城有明显差距。

    陈风自然清楚,韩天城原本不足以评选十大主城,它能入选,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存在一个学院。

    在九州世界,修炼者群体也分种类,比如之前在咸水城看到的那些散修,他们没有统一的修炼体系,有些人只是得到了一些其他修炼者的指点,自己摸索着打开了一丝修炼者的门缝,看到了一些风景而已。

    修炼者,以修炼体系来论,分散修、家族修炼者、门派修炼者以及学院派。

    其中又以学院派最为著名,毕竟不管是家族还是门派,他们都不可能对一切人开放修炼体系,唯有学院,才会对所有适合的人群开放修炼体系,尽量的让每一个能够修炼的人都得到正确合适的指导,成就一番事业。

    因此,即便是有些人不是散修,也愿意踏入学院之中,成为学院派的一员。

    而在学院界,也有着一些庸俗的排名存在,韩天城学院自然是排在十大学院之中,也因为学院的存在,才让韩天城得其庇佑,有幸称为云州主城之一。陈风此来韩天城,最大的目的便是进入韩天城学院。

    只可惜他目前的状况,可能无法通过学院的入学测试。

    反观王耳根基不行,没有经过系统的指导,自身天赋几乎被埋没。

    陈风对于要如何进入学院,早已经心中有数,对王耳的点评更是没有藏着掖着,既然决定要一起做一些事,那就要把话说在明面。

    王耳自然是苦笑,天赋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有就能够大放异彩,九州何其庞大,冗杂的人族族群每年至少也有数千万乃至上亿人诞生,他们之中谁敢说谁的天赋更好?

    之所以有些人年纪轻轻就声名远扬,那是因为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有一个懂的人给他们指明道路,让他们在前行的道路上少走了很多弯路而已。

    正经的拉出来比一比,谁的天赋更加厉害还不一定。

    易天行闻言沉默了一下,便点点头表示知道,这让陈风颇为欣慰,再硬的石头,稍微打磨一下,也有了要软化的迹象,这货虽然话不多,但领悟能力越来越强了。

    学院内没有强制规定学员不能带人进入,这是暗中成俗的规矩,毕竟来学院的人也有身份十分了不得的人,要人照顾一下起居也属于正常的需求范畴,学院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以天行的天赋和实力,要通过学院的入学测试那还不是轻松加愉快,于是三人组摇身一变,也成为了学院之人。

    王耳看着来来去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之中有的人已经步入中年,却还是不肯离开学院,也有的人朝气蓬勃,对周围的人十分友好,总而言之,学院内的气氛算是一派祥和,颇有大同天下的色彩。

    而这又是陈风的固定认知造成的错误印象,让一旁的王耳嗤之以鼻,要知道,光是进入这里,就已经难道了绝大部分的人。所谓的有教无类,早已经是属于传说中的现象了,如今的学院,盛名之下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唉,对你,我除了羡慕之外····还是羡慕啊····”王耳破天荒的嘲讽起陈风来,言语中夹带酸楚味道,显然是对于陈风的认知很是鄙夷。

    “额···”陈风听出了言外之意,碍于前者的深入交流中自己败下阵来,只能缄默三口。事实胜于雄辩,现在说再多,都不如实地看一看,学院派究竟是怎样,总会有揭开真面目的一天。

    “闭嘴!”易天行走在最前面,忽然呵斥道,“没大没小的!”

    三人以易天行为首,陈风王耳两人一左一右跟随,漫步在学院中,作为新生入院的第一天,熟悉一下学院自是在理,再说了,学院安排的居住地三人也仅限于知道名字,具体方位更是毫无头绪。

    陈风和王耳两人仅仅只是一个错愕,便没有计较易天行的‘放肆’。只因为三人走着走着,人群中有人面带不善的看着他们,那眼神相当赤裸,就如行走在荒原上的狼群注视着羔羊队伍一般,凛冽而带有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