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氏这些天唉声叹气，宝贝闺女牛小丫急忙送上关心，问道：“娘，你怎么了。”

    “我想家了。”麻氏道，她是从一个叫草头王的地方嫁过来的，当年媒婆只花了三两银子将她说给牛狗蛋做媳妇，牛狗蛋花了五两银子给媒婆，几十年一直都没回去过，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她想回娘家看看。

    古时远行真不容易，能让人死去活来、痛不欲生。草头王大概位置在牛家洼西面，根据麻氏的记忆有十天的路程，陪同她回家探亲最好的人选是牛狗蛋，但是牛狗蛋只会在家里作威作福，所以只能牛小丫陪着母亲探亲。牛小丫带上脑子灵活的二哥牛二柱和孔武有力的牛铁娃，还准备了二辆骡马车，一辆马车母女俩用，一辆骡车给男人用，又去县城买了几把刀具防身，一切准备好就出发。

    根据草头王方位打听问路，走了不少冤枉路，十一天后终于来到草头王这个地方，麻氏到了地方就要急着去认亲，牛小丫却拦着不让立刻去，她拿出从路上换来的破旧衣服穿上，同时也让麻氏换上旧衣服，说要试试亲戚的良心。母女俩顿时成了逃荒要饭的，牛小丫做了最坏打算。

    牛小丫刚要走就发现脚上鞋子新的，这可不像逃荒的，她就抓些土把鞋面弄脏，再把头发打散。二哥说她脸上没有菜色，牛小丫将脸弄脏，又拿过一个粗瓷大碗敲破一个口子端着，看了看好像少了什么，就拿个竹棍让母亲拄着，她拽着母亲的衣角。牛二哥和牛铁娃都说像逃荒要饭的，牛小丫让他们在山洼口等着，她和母亲去认亲。牛铁娃是笑着看母女俩走的，他和牛二哥打赌看哪家亲戚不认。

    牛小丫知道她还有一个大姨和四个舅舅，第一家去四舅舅家认亲，麻氏说当年就是父母把她卖了才有钱给四舅舅娶的媳妇。可是到了四舅舅家，他认出妹妹后连门都没让进，四舅舅是直接把人带到三舅舅家。这次母女俩倒是进了舅舅家门，三舅舅听道小妹说家里遭了灾家中就剩母女俩，她们活不下去了一路讨饭要来投奔亲人立马脸色变了，三舅舅妈喊了儿子去叫麻家大姐过来，等了一回儿子回来说叫不来，三舅妈最后直接将人赶走。

    麻氏问了二哥家所在就带着女儿上门，牛小丫看到二舅舅倒是愿意接受。二舅舅是上门女婿在家中没地位，二舅妈听丈夫要收留妹妹时一个巴掌打在二舅舅脸上，她叫二舅舅带着人滚。二舅舅无法只好让麻氏带着女儿离开他家。

    牛小丫已经气坏了道：“娘，还有大舅舅家，要是还这样，我们就给外公和外婆烧柱香回去了，这样的亲戚不认也罢。”

    麻氏最后到了大哥家讨饭，大哥正在院子里收拾农具。麻氏实在心里没底就没有急着认亲，只是站在院子门口盯着大哥看，眼泪都流下来了，大哥老了头发都白了、额头上布满皱纹。大哥认出门口要饭的是自己小妹赶紧迎进来，麻氏哭诉几个兄弟的做法。牛小丫看出大舅舅也很无奈，大舅舅要收留小妹母女，可是舅妈不愿意，舅舅和大舅妈吵起来，还动了手打了起来。

    “小妹，我家条件也不好，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让你母女饿死。”周大哥动手打了媳妇后对麻氏道。

    “娘，我饿。”牛小丫赶紧烘托气氛。

    大舅舅看着可怜的外甥女眼圈都红了，悄悄抹了把眼泪，让儿媳妇赶紧做两碗野菜饭端来。过了一会大舅妈端着两碗过来放到桌子上，牛小丫看出大舅妈十分不舍的放下碗筷就离开了。

    “快吃吧！别饿坏了。”大舅舅听到外甥女说两天都没吃饭了心疼道。

    这是野菜兑麸子饭，牛小丫含在嘴里实在咽不下去，她看着母亲求救，麻氏在和大哥诉说心中怨气，根本没注意到女儿冲她使眼色。大舅舅看到后，以为外甥女嫌碗里吃食少，就又夹了一筷子野菜，牛小丫望着满碗野菜饭发愁了。

    “哎呦，我不装了，这个季节野菜又老又苦，卡喉咙里实在咽不下去。”牛小丫吐出野菜哈哈大笑。

    “这娃咋啦！”大舅舅急道，他以为外甥女得了失心疯了。

    “叫你装穷，这下装不下去了吧。”麻氏这才从悲痛中回过来，也跟着笑道。

    大哥这才知道妹妹和外甥女是装穷来试探亲戚。麻氏让大外甥去村口把儿子叫来，麻大哥确认妹妹是说的真话，妹子和女儿不是逃荒的，是来救济亲人的。二辆骡马车进院，麻氏指着牛二柱给大哥介绍说这是二外甥，大家互相认了亲，牛铁娃从车里搬出好多东西。麻氏让重新烧火做饭，一家人吃顿好的团圆饭。

    麻大哥知道小妹是大地主了，家里有良田三百多亩时嘴都张大了。麻氏和牛小丫重新换了衣服，麻氏对大哥道：“丫头非要试试人心，差点把我的心都试凉了，大姐连面都不沾，三哥更不是人，要把我闺女卖了，大哥你知道吗？你要是在不认我，我的心真死了。”麻氏说着又哭了。

    “我带了好多东西，原想着每家都有份，可是他们伤我心，这些都给你。”麻氏指着从车中搬出的布料、半扇猪肉、米、油说道。

    麻氏是大财主的消息很快传遍草头王，亲戚们都来了。“姑姑，舅舅们和大姑都来了，都在门口站着呢，表弟带着人不让他们进来。”大外甥过来对麻氏道，这个大外甥快有四十岁了。

    “都给我赶走，”地主婆发火了道：“我才不要见这些烂心肝的畜生。”

    “我去看看。”牛小丫没安好心，出门看到门口围了好多人，朝三舅舅问道：“谁是我大姑呀！”

    “我是你大姑，这是外甥女吧！长的真俊。”一个看着年龄显六十多岁的老妇，头发都白了，牛小丫记得好像麻氏说过大姨五十一岁。

    “知道小妹回来了，我赶紧过来，几个弟弟也不通知我一声。”麻大姐睁眼说瞎话。

    我叫你装！牛小丫立刻声情并茂喊道：“大姨，想死我了。”

    牛二哥原本带人将人拦在门口不让进，母亲带着妹妹认亲的遭遇他都知道了，很气愤这些所谓的亲人的做法，可牛小丫这一叫，他笑出来，妹妹没安好心呀！

    “娘让我快请你进去，还有几个舅舅。”牛小丫将几个舅舅和大姑放进来，舅舅和大姑家的亲人也要进来认亲，牛小丫不想认这么多亲戚，原形毕露堵着门骂道：“滚蛋！”

    牛二哥等人过来拦住这些人，大姨和舅舅们进屋后，麻氏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牛小丫给母亲倒杯水。骂人力气活要喝些水润润口，麻氏骂人不骂舒坦了不罢休。

    “都站好了，三舅舅你最坏，还要把我卖了。”牛小丫在一旁添火，屋里传来的叫骂声让院门外的人庆幸没进去。

    午饭烧好了，大舅妈满脸笑容带着媳妇们将饭菜端上桌子，她热情招呼麻氏和牛小丫上桌子吃饭，这一带的风俗都一样，女人是不上桌子吃饭的，但麻氏和牛小丫例外。

    大舅舅看着红烧肉和白米饭心疼道：“咋能这么过，过年也不能这么吃呀，这还不把家里吃穷了。”麻氏还在拍着桌子叫骂，麻大哥的劝道：“都吃饭吧，吃完饭再说，今天难得一家人团聚。”

    几个舅舅和大姨早看着红烧肉和白米饭流口水了，听了大哥的话就要上桌子吃饭，三舅舅更是拿筷子朝红烧肉伸去，麻氏一巴掌将他的筷子打落，道：“你们这些坏蛋，还要上桌子吃饭，滚到一边呆着。”

    几个舅舅和大姨不敢逆了麻氏意愿，乖乖的走到一旁听骂，麻氏道：“大哥，妹子我现在有钱了，我准备每家都送一些，可他们伤我心，你要是也那样对我，我和闺女商量好了礼物都烧掉，谁家也不给，我要出这口气。”

    “小妹，都穷呀！你看开些，别气坏了。”麻大哥劝道。

    “我就是气不过呀！四哥，那年你要娶媳妇，家中没钱，爹把我卖到山外换了钱给你娶的媳妇，你黑心肝呀，咋能这样对我。三哥，你猪狗不如呀，你竟然想要卖我闺女。”麻氏越想越气伸手拿个棍子上去就打，麻大哥赶紧拦着。

    “肉都烧吃了吗？”麻氏气着问大嫂。

    “没，家中没那么大的锅，再说也吃不了这么多肉。”大嫂笑着回道。

    “吃不了就仍了，也比给这些黑心肝的吃强。”麻氏恨恨道。

    “外甥女劝劝你娘，别气坏身子。”麻大哥见牛小丫拿根肉骨头啃着，根本不理会。

    “娘骂舒坦了就好了，不骂痛快会气坏身子的。舅舅不要给我夹大肥肉，我不吃。”牛小丫看到大舅恨不能将桌上碟子里的最肥的肉都夹到她碗里。

    “这娃，肥肉吃起来才香呢，咬一口滋滋冒油，要是包饺子吃那才叫美呢。”大舅舅道，牛小丫听了胃都翻出来了。

    麻氏一直骂到下午才结束，她累了要休息一会，大舅妈赶紧给她铺床叠被伺候她睡下。几个舅舅和大姨这才有机会上桌子吃剩菜饭，有肉的剩菜饭也是难的美味，几人抢完剩下的肉菜、饭。

    饭后，牛小丫带着二哥和牛铁娃在几个舅舅陪同下在附近转了一圈，草头王附近风景还不错，回来后麻氏已经睡醒了。晚上吃饭时，麻氏还是不许几个哥哥和姐姐和她坐到一个桌子上吃饭，几位亲人就蹲在门口吃的饭。

    第二天一早，家人陪同麻氏去给父母上坟，麻氏跪在坟头痛哭，几个亲属也赔着哭。牛小丫见母亲哭的差不多了就把她扶起来，麻氏让牛小丫和二哥给外公和外婆上柱香，她也照做了。麻氏完成心愿回到大哥家。中午吃的是大肥肉饺子，牛小丫特地吩咐大舅妈包肥肉饺子给大家解馋，吃完团圆饺子，麻氏准备回家。

    麻氏在里屋喊来麻大哥递给他三十两银子道：“大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给父母上柱香我也了了桩心愿，以后我恐怕不会再回来了。”接着，她又叫过麻二哥道：“二哥，你愿意收留我，虽说你不当家作主，但我还是感激你，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收好别让人知道。”

    第二天，麻家人都来送麻氏回去，麻氏当着大家面拿出十两银子分给四个哥哥和姐姐，每人二两银子，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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