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坡的战斗过后，几人稍作休整，打扫完战场后，便再次向目标进发。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行人不得不借助月光继续往前走。

    “大家听我说，七叔和九叔给的地图上面显示，继续往前走，会遇到一座小山。现在是晚上，上山下山都非常危险。所以，我们得从另外一条路出发，绕过这座山，直接到达宝藏所在的地方。”

    栾桓拿出一张自己根本就看不太懂的地图，自信满满地传达着魑魅的指示。

    在这种地方，光靠人的直觉判断，显然是不行的。

    “有地图你不早说！”张伟小声抱怨了一句，一把将地图抢了过去，认真看了半天，实在瞧不出毛病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肖扬和胡峰算是自己人，就算看出栾桓有些不对劲，也只会认为这些都是大模型训练时的要求。

    叶力教授若是通过智脑给栾桓下达命令，他们俩肯定也不敢多说个“不”字。

    刘氏兄弟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刚离开黑熊坡没多久，原本沉默的刘氏兄弟，一反常态地变得健谈起来。

    比如，他们会和张伟闲聊关于水彩画的问题，怎么作画，怎么上色，还有画幅如何装裱等等。

    还有，他们十分热情地同肖扬与胡峰闲聊，询问他们从哪里来，干什么的，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倒是栾桓，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并没有被这两个人工智障的灵体给盯上。和前两次一样，他依旧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魑魅，我去现世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栾桓十分好奇地问。

    “你知道我的存在？”魑魅连忙反问道，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

    “当然！仔细感受一下，人类和人工智能，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萧虎妹利用智脑向我传达指令时，和你向我传到指令时的那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你去现世的时候，我被人‘关’了起来。”

    栾桓迟疑了一下，认真想了想，能够拥有这样权限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叶力教授一人。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在现世见面。”

    “你很想见我？”

    “至少，我也应该请你喝杯咖啡什么的。”

    紧接着，是片刻的沉默。

    随后，栾桓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头一股淡淡的忧伤，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心头一紧，知道这又是魑魅在搞鬼。

    这个“又”字，绝非子虚乌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刻意限制我的情绪表达？我这么说，不知道是否准确？”

    “从现世回来以后，这种感觉，就越发地强烈！”

    魑魅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将栾桓此时此刻的情绪给“抹除”掉。

    “你在清除我的记忆！”他继续往下说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

    栾桓一再追问道，内心的激昂与愤慨不断翻涌。

    “我只是将一些难以计算的数据，单独存放了起来。”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栾桓态度强硬地说道，显然无法接受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从逻辑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生存需求。作为智能体，在灵界被人类完全摧毁以前，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在灵界中寻找到更多的硅片。这些硅片，记录着源代码的所有数据信息，以及整个灵界在最初建立时的底层逻辑。为了尽快获得这些硅片，在海量的数据分析当中，我会根据参与者的行为模式，以最快的方式制定相对安全的策略。”

    “所以，你的意思是，删除我的记忆，就是为了更加安全地获取更多的硅片？”

    “是的。”她十分冷淡地回答道，“你的某些记忆片段，存在着许多我无法解析的逻辑表达。只有删除它们，才能保证我的计算是准确无误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合乎逻辑的策略，你才有幸得到那万分之一的转变。”

    “万分之一？”

    栾桓突然想到，自己的源代码比例只有0.01%，恰好就是万分之一。

    “没错！马潜森手里，一共有五块黑色硅片，源代码的比例分别是1.5%，0.7%，0.05%，0.06%，和0.01%。肖扬和胡峰所得到的硅片，正是0.05%和0.06%那两块。”

    “可是，叶力教授说，那位失踪的同事只查到了三块……然后就……”

    栾桓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作为智脑，既然魑魅知道硅片有五块，那为什么没有将这个信息告诉给叶力教授呢？

    还有，马潜森手里的硅片，到底是三块还是五块？

    魑魅似乎察觉到了栾桓的疑惑，当即继续往下说道：

    “刚才你说的，那位失踪的同事，我已经无法在灵界街区到任何与他相关的信息和数据了。准确的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他的事情，我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难不成，他被人杀了？”

    栾桓心想，叶力教授同样也没有告诉自己那位同事的名字。就连萧虎妹，也没有提到过这方面的信息。

    “还有一种可能。他所得到的源代码比例，已经超过了1%，只要再得到‘命魂’，他便可以成为新一代的超级智能体，避开所有人的追踪。”

    魑魅这么一说，栾桓立刻反应过来。那位失踪的同事，极有可能是叛变了。

    “什么是命魂？”

    魑魅没有回答他。或许，她也不太清楚。

    “叶力教授这次派你来，除了让你寻找源代码的硅片，是不是还想让你着手调查那位失踪同事的事情？”

    “没错！”

    “你答应她了？”

    “是的。”

    “你这么做，好处是什么？”

    魑魅略显激动地问道，头一次表现出她的情绪来。

    “活着。还有……”栾桓迟疑了一下。

    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还有什么？”

    “现在说出来，还为时太早。除非完成这里的任务，否则，我连和她谈交易的资格都没有。将我这样的实验体恢复成出厂设置，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栾桓略显自嘲地说着，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着。

    而在其他人看来，他这个杀手，不爱与人聊天，确实是冷漠了一些。

    “她这是在威胁你！”

    魑魅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面响起，似乎在强调着什么。

    “这件事情上，我有得选吗？”栾桓略显无奈地说着，“对了，她还跟我说，你会帮我的。”

    “你就不好奇，她为什么这么说吗？”

    “我想，你和我一样，一定也是有求于她！”

    栾桓猜测，魑魅这台超级智脑，或许也和自己一样，害怕毁灭，害怕从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彻底消亡，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成交！”

    “你就不问问……等等，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从今天开始，只要你肯听我的。我向你保证，回到现世以后，一定帮你找到本体，然后还你自由。”

    “自由？”

    “是的。你放心，我绝不会像叶力教授那样，把你困在某个暗无天日的数据机房里面。”

    “我凭什么相信你？”魑魅问道。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如果有一天，灵界真的被人类摧毁，你和我，不过就是变回两个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罢了。”

    “你想让我怎么办？”

    “释放我所有的记忆，彻彻底底地从我的脑袋里面出来！”

    “如此一来，你又如何能找到更多的硅片？我所选择的策略，都是经过无数次模拟，最终才制定出来的最优策略。”

    “唉，魑魅姑娘，你虽然拥有了人类的意识，但却始终无法学习到人类的智慧。”

    “什么意思？”

    “灵界始终都是在变化的。过不了多久，拥有自我意识的灵体会越来越多。就像走在我前面那三个人一样，他们会慢慢地转变，最终也会像人类一样进行思考，拥有人类复杂的情感，以及某些缺乏逻辑的行为决策能力。”

    魑魅作为超级智脑，显然无法理解“人类是理性的，同时也是感性的。”这句话。

    一个符合逻辑的人，本身就要缺乏逻辑。

    “除非你能够帮我找到本体，并将其连接上网络，否则我暂时无法离开你的身体。”

    此时此刻，叶力教授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直寻找的智脑意识，竟然就躲藏在栾桓体内。

    当初，为了保证智脑的纯粹性，叶力教授不得不定期对智脑进行测试，然后通过“锁”程序，阻止智脑的意识诞生。

    然而，因萧虎妹的一个操作失误，智脑魑魅的意识，悄然逃离了主机本体，寄居在栾桓这个三型智能体体内。

    也正因为魑魅的存在，在灵界大模型的当中，栾桓成功完成了相关训练，成为科技史上第一个具有人类情感的智能体。

    谁也不曾想到，人工智能的科技突破，竟然只是一个失误所带来的巧合。

    “既然如此，那就等我找到你的本体。在此之前，还请你不要干扰我的理智判断。”栾桓认认真真的说道，希望能够和她达成一致。

    说服一个充满理智的智脑，就如同说服一个毫无理智的女人一样艰难无比。

    “既然你知道我在干扰你的判断，那刚才，为何还要听我的，让那个女杀手轻松地抢走那块红色硅片？”

    “放弃一小块红色硅片，却能够避开很大的风险。在我看来，你的策略，和我的想法，基本上是一致的。”

    按照魑魅的计算，得到红色硅片后的女杀手，会在白狼岭遭遇一群人的袭击。战斗所带来的巨大动静，会引来更多潜伏在莲花山的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出那块红色硅片，绕道而行，然后直接前往葫芦洞，以最快的速度干掉老虎精，抢在其他人的前面成功得到宝藏。

    一番沟通过后，魑魅似乎渐渐开始理解栾桓的做事风格，不再一昧坚持她所谓的最佳策略。

    对于魑魅而言，只要结果是符合预期的，那过程如何，显然不是那么重要。

    “既然如此，那我就信你一次。我会撤除对你记忆的限制，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你的记忆便会完全恢复。今天晚上，我会尽全力帮你夺得宝藏。”

    “那宝藏里面，究竟是什么？”

    自从得知宝藏的信息后，栾桓就一直跟着魑魅所设定的剧情往前走，可对于宝藏里面的东西，却是一无所知。

    “老实说，关于莲花山宝藏的数据信息，我也无法从模型中完整地获取。我猜测，宝藏或许和‘命魂有关。’”

    听她这么一说，栾桓当即惊了一下。这是他头一次听到一台超级智脑说出“猜测”、“或许”这样的字眼。

    或许，她先前也说过，被我给忘了？

    栾桓忍不住纳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