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才进华夏军当兵已经半年了。

    他是莱州知府崔恭的夫人牛氏的远房外甥，本来是在崔府里打杂，结果老爷看他身体还算强壮，半年前让他假扮移民，来到三岛报名吃军粮，顺便打探消息。

    知府大人在临行前对他说：

    “本官听下面县里的衙门说有一伙儿来历不明的人在外海的长生岛上占道为王，不知道在干什么。除了招揽一些流民和穷苦人以外，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文才你府里的事儿先不用做了，他们在海边有接人的庄子，你假扮流民去打探一下，到了岛上你就想办法去当兵，看看这伙人到底有什么打算，回来以后报于本官，本官再做定夺，做得好回来重重有赏。”

    “谢老爷，我一定把老爷交代的差事办妥帖。”

    “去账房那里取五两银子，别短了衣衫吃食。”

    “谢老爷赏赐。”

    “去吧。”

    于是李文才来到了岛上，加入了华夏军，每天被操练的生不如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苦差事怎么摊派在了自己头上。刚来的头两个月，每天吃饱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是一天最享受的时候，腿肚子每天都像被抽筋似的疼。

    不过也有好的地方，伙食好啊，衣服也好，李文才小时候过的日子跟现在比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干净的床铺，一个蟑螂臭虫都看不到，营房里的各个角落都有排水沟，上面还盖着铁格子，还要经常进行大扫除，洒生石灰，叫什么“消毒”。

    除了训练，还要识字，农忙时还要帮岛上的泥腿子犁地、播种、收麦子，在大明哪有军爷干这种下贱事儿的嘛。

    还有什么叫教导员的人，每周还要进行什么“思想教育”，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不敬啊，教导员告诉当兵的人：

    大家生来没有贵贱，能力大小不一样，但是没有谁生来就该比别人低贱，也没有人生来就比别人高贵。

    咱们当三岛的兵，吃的是三岛老百姓种的粮，那咱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老百姓，不让老百姓受苦，让三岛商会管辖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吃得饱，穿得暖，孩子有学上。

    李文才是震惊的、矛盾的、进行了深度思考的：

    这里没有亲兵，都是官军，这里官兵除了官职的名称好奇怪，叫什么班长，排长，最大的叫团长，其他也都跟大明不一样，不兴跪拜，敬礼就可以了，敬礼的姿势好好笑，跟耍猴似的。

    岛上的军营里没有体罚，就没有砍头，也没有打杀威棒啥的，只有罚站，罚跑步。最严重的处罚是关小黑屋。

    听那里出来的人说，宁愿死都不愿再进去了，但是身上也没伤没啥的，出来以后好好的，但是人整个都不好了，神经兮兮好几天。动不动就嚎啕大哭，艾玛，太吓人了。。。

    不知道这些人到底经历了啥，李文才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勇气去亲身体验小黑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不准欺负战友，教导员说大家都是苦命人，苦命人不能欺负苦命人，老百姓不能欺负老百姓，官府也不能欺负咱。

    他所在班里的战友相处也还不错，班长杨三子对他们除了要求严点，别的没有任何远近亲疏，跟战友杨小六脾气也相投，两人聊得比较多。

    李文才已经适应了军营的生活，也渐渐了解了长生岛跟大明不一样的地方。留在这里其实也不错，只是想起来家里的老婆孩子，放心不下。李文才纠结了很久到底该怎么办，迟迟下不了决心到底是回去还是留下。

    在军营里待了差不多快一年，他所在的连完成了所有的训练，眼看就要北上驻扎。李文才请了探亲假回到了莱州府，见了知府大人，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他们的总兵也没有亲兵？”

    “回大人，没有，大家都是一样的兵，吃一样的饭。”

    “那些总兵、千户官，也跟着你们一起排队？”

    “回大人，都得排队。”

    “文才，他们最近有何新动作？”

    “回大人，他们准备去极北之地，奴儿干都司筑城，还带了人过去开荒种地。小的所在的连队也会跟过去。”

    “文才，你觉得这些人想干什么，意欲何为啊？”

    “回大人，队伍里的连长说过，海外无人之地很多，咱们汉人人多地少，不应该死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要出去占地盘，为汉人开拓无主之地。”

    “那他们有意要和大明为敌吗？”

    “回大人，在小的看来，他们无意和大明为敌。”

    崔恭听完以后沉默片刻，开口问：

    “文才，那你此次归来，有何打算？”

    “大人让小的干嘛小弟就干嘛，全凭大人安排。”

    “不说这个，本官是想知道你自己的意思，是想留在府上做事儿，还是回去当那个什么“华夏军”的差？”

    “全凭大人做主，”文才其实是想回去的，虽然知道大人宽厚仁爱，但是不敢说。

    “文才，依本官看来，岛上那些人不是贼人，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罢了，若你觉得那里的生活更好，你便带着家人自去，本官绝不为难于你。”

    “谢大人成全，那小的便斗胆去了。”

    “你自去便是”。

    看着精气神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李文才告辞而去，崔恭陷入了沉思，以前那个唯唯诺诺总是弓着身子弯着腰的李文才不见了。

    现在眼前这个小伙子给人感觉是精神头很足，说话不卑不亢，也不知道那长生岛上的人是怎么样的一群人，岛上又是怎样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