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和米娅不是天生的兄妹，他们的缘分源自于一场同病相怜。

    那是年仅七岁的米娅，还未来得及对这个世界有过多的了解，就要被关进名为学校的监牢之中。

    老师、主任、校长、同学。

    这些称呼在牢笼中对应着一张张面孔，两年的时间，面孔由生变熟，米娅心中的憎恨也随之到达顶峰。

    在教室里，米娅从来不是一名听话的好学生，即使连番的鞭刑也不能让她屈服，随后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师撬开她的指甲，才算稍稍减轻一些那份奴隶不该有的倔强个性。

    如果是现在的米娅，她会冷傲地昂起头颅，作出如下点评：“痛苦不能打倒我，只会让我变得更强。”

    但当时的她却陷入苦痛之河中，频频生起自杀的念头。

    一次简短的自由活动，她迟疑地来到窗边，眺望远方蚂蚁大小的窜动着的人头，用满是伤痕的手无意识地将人头盖住。

    据说，死后的灵魂是没有重量的，会轻飘飘地升向太空，什么都不用想，只要翻身一跃，月神一定会将她温柔地抱入怀中。

    这样的想法差点就化为了行动，是丹尼阻止了她。

    丹尼，一名男性暗夜精灵，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所监牢当中，可随着销路的增加，东城的各个夫人已经不满足于城内的男宠，她们要和自己亲爱的丈夫一样，要玩就玩俊美的精灵奴隶。

    他拽住了米娅的两条腿，硬生生地把她拉了回来。

    结果是好的，可过程就不那么令人愉悦了，米娅的不配合让丹尼的举动像是拔河，敌对的双方在展开一场拉锯战。

    最后，是米娅率先体力不支，坐在地板上，一向冷着脸的她第一次嚎啕大哭。

    “我叫丹尼。”

    “米娅，米娅·阿尔温。”

    “你……有姓氏？”

    “不行吗？我自己取的。”米娅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是一只老鹰，反倒是救人者被迫移开目光。

    丹尼小声说：“很好听，就是不要在老师面前说出来……你知道，老师们不喜欢这样。”

    “是啊，他们只喜欢听话的奴隶，这样才卖得出好价钱。”

    丹尼神情一暗：“你知道那些反抗的、卖不出的学生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

    “我亲眼看到，有四肢被截断的，有头发被剥光的，有烧成焦炭的……就是没有好好活着的。”

    “真是……”米娅咬紧牙齿，怎样也止不住落下的泪水，“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悲惨的世界上，暗夜精灵注定是被人唾弃的族群？可那些老师明明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别害怕了，米娅。”丹尼突然抱住米娅，“我会保护你的，你绝对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米娅犹豫了片刻，也紧紧抱住对方。

    在这样一个温情稀薄的世界里，拥抱与承诺似乎不需要太多理由，或者，它们本身就是理由。

    自那以后，米娅叫丹尼哥哥，哥哥称米娅为妹妹。

    分享吃食，谁生病了，另一方便细心照看。也是那段时间，米娅心中的仇恨被稀释了，那一张张麻木又诡谲的面孔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可怕。

    直到他们之间的联系被人发现。

    台上，管理不同教室的数名老师冰冷地站立着，同是学生的另外四人毫不迟疑地接过鞭子，迎向赤裸的米娅和丹尼。

    丹尼没有说话，也没有呼救，只是稍稍靠前一点，希望能吸收到更多的伤害。

    米娅一动不动，沉寂多时的仇恨在一次次鞭打中被再度唤醒。

    她想，眼前这些人将如何死去，四肢截断、剥去毛发、烧成焦炭，不，这些还远远不够，必须要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用手指长度的小刀一点点割去皮肉，让人细分成无数个碎块，这期间发出的惨叫，才足以平息自己的仇恨。

    幻想仍在继续，看上去十分诱人，可现实中的鞭打也在继续，打在身上疼痛难忍。

    “我不叫米娅。”她用沙哑的嗓音发出微弱的叫喊，“我叫米娅·阿尔温，我不是奴隶，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精灵！”

    这份叫喊转移了火力，让后半段的鞭刑集中到她的身上。

    一个下午过去。

    清水泼在身上，各个部位仿佛遭到灼烧。

    丹尼轻声说道：“没关系，米娅。不用我照顾你，只要再坚持几年就能离开这儿了，找一个好的主人，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这不是米娅想听到的话。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经过这样的酷刑之后，自己的哥哥还能软弱到这种程度。

    “我要离开这里。”她打定主意。

    “离开？”

    “对，我要逃走。”米娅说道，然后向自己唯一的亲人发出邀请，“和我一起走吧，哥哥。”

    “嗯……”丹尼犹豫着答应了一声，他没有拒绝只是不想让米娅失望。

    几年的工夫已经让他明白，没人能从这里逃出去。

    米娅早晚会知道这个道理，尝试几次之后应该也会接受现实了吧。

    丹尼叹了口气，闭眼继续忍受各处的疼痛。

    他没有想到，米娅的邀请是认真的，她甚至做了一系列的计划。

    又过去两年，当月光明亮的夜晚，米娅拉住丹尼的手，告诉他外面的人凿开了一块缺口，会接引他们离开时，丹尼简直不敢相信一切是真实的。

    他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心想只是一小会儿的梦境也好。

    “不是梦境。”米娅坚定无比地拉住他，“别害怕，哥哥。学校没有那么强大，像我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多，鸟笼城早晚会换一个新主人。”

    ……

    也许真有这么一天，鸟笼城会闹得天翻地覆，变成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模样。

    丹尼倒在血泊中，看着米娅站得笔直的背影，视野愈发模糊。

    保罗给了他致命一击，米娅走过来，抱一下他，握住他的手，轻声低语：“放心，我会活下去，而且活得很好。”

    米娅转身的时候，丹尼的胸口上多了一把匕首。

    她做出了承诺，但没有履行的打算，也许以后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但她猜想不是今天。

    于是，她抱着必死之心向埃里克发出挑衅，即使是死，她也不想让这座扭曲的城市好过。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来自白城的使者，思绪已经撇到别处。

    凭借强大的灵魂力量，埃里克看得清清楚楚：“那把杀死强化者的匕首，本来不应该那么精准，它的飞行轨迹中间改变了一次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