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见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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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江湖漫漫

    “呀,初九我撑不住了,退快断了。”豆大的汗珠从玉山脸上一颗接一颗的滴下来,地上都湿了一片。

    冲虚观的教场上,初九和玉山扎起马步,在炎炎烈日之下,玉山抖动着双腿,看着同样满头大汗的初九道:“我真的坚持不住了。”话音刚落,整个人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初九讥笑道:“就你这样子还想飞檐走壁,小心庙墙给你压塌了。”

    玉山摇摇头道:“飞不飞暂且不说,先保住腿吧。”一边擦汗一边正准备躺地上,却看到初九朝自己努了努嘴,回头一看是冲虚道长正往这边走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赶紧爬起来又扎上了。

    本就已经坚持不住方才倒下的玉山此时更是痛苦,咬紧了牙关,双腿不住的颤抖,初九忍俊不禁,就快憋不住了。

    这是冲虚道长已走到两人面前,“嗖”一声,拂尘抽在了玉山腿上,“呀”的一声惨叫,玉山颓然倒地,却是哈哈的笑着,终于憋不住的初九也是放声大笑,接着也是在惨叫声中倒地不起。

    冲虚道长虽说拂尘抽打两人,不过是看着很用力,实则抽在身上就如同挠痒痒般,不过是两人扎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步,双腿早已酸软无力,才那么容易倒下。

    “两个娃儿就知道偷懒。”冲虚道长责骂道。

    玉山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道:“道长,我们已经蹲了一个多时辰了,啥时候收我俩为徒呀。”言罢又呵呵的笑起来。

    冲虚道长一看玉山憨厚的模样,又挥出拂尘抽打在了玉山身上道:“贫道何时说过要收你俩为徒?”一边说一边抽,玉山在地上一边滚一边笑道:“啊呀,好疼呀,啊呀,好疼。”然而他的表情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冲虚道长一捋长须道:“从明日起,你两个娃儿每天早上把观里大大小小的房间都给打扫一遍。”两人一听,表情瞬间僵住了。

    初九唯唯诺诺的问道:“整个道观的房间?打扫一遍?”仿佛在确认冲虚道长是不是说错了。冲虚道长眼神坚定的点头道:“不错,若是你们偷懒耍滑头那就罚你们不准吃饭,听到没有。”

    两人双眼一翻,又瘫软在地上了……

    距离上官云天受伤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在上官云天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贾云奎的这一拳打在涌泉穴上,实在是致命,涌泉穴乃全身泄劲之穴,也是发力之穴,而上官云天的洛阳腿便是依仗涌泉穴发力,而贾云奎的罗汉拳用尽全力,势必为了报仇雪恨,不过他自己也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左手手臂几乎已经废了,整条手臂骨头碎裂,实在痛不欲生。

    这天早上,卧床三天的上官云天终于微微睁开眼睛,虚弱无力的他睁开眼就看到趴在自己床头熟睡的公孙逸澜,均匀的呼吸,略带憔悴的脸庞许是这几天熬夜太多,缺失了些红润。

    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公孙逸澜的头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又双眼噙满泪水,有些泛白的嘴唇蠕动着、颤抖着。公孙逸澜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头,醒来便看到是上官云天,激动的不知所以,一边手忙脚乱的倒水,一边喊着:“天哥醒了,天哥醒了。”略带哭腔的声音明显让眼前这个女人有些让人心疼了。

    手忙脚乱的端过一碗水轻轻喂到上官云天嘴边,脸上已挂满泪水,却还是挤出笑容道:“天哥,快喝点水。”上官云天轻轻的抿了一口水,点点头示意她可以了,并微笑回应,表示感谢,因为此时他根本说不出话,虚弱只能让他勉强维持细小的表情来和这个自己深深爱着的女人。

    听到声音的雷青虎和祈风扬带着上官明月也来到房间了,上官明月一眼看到醒来的上官云天,不顾一切就扑了过去靠在怀里哇哇大哭起来,泪如雨下。

    雷青虎和祈风扬也是高兴的溢于言表,站在旁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祈风扬一个大男人家也快有些哭出来了,满脸愧疚的看着床上的上官云天欲言又止。

    上官云天也注意到大家的心思,用眼神示意公孙逸澜拉起上官明月,并给祈风扬投去一个温和的眼神,并报以微笑,大概是在说,不用自责,我醒过来了,不就没事了。雷青虎和祈风扬在上官云天身边时间也不短,多少知道上官云天的意思,雷青虎也拍拍祈风扬的肩膀点点头,让后示意出去外面,祈风扬会过意来便和雷青虎轻轻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

    上官明月啜泣道:“爹爹,我们回家好不好?”因为伤心的缘故,说话已经有些结巴了。上官云天红了眼,一直眨着眼睛忍住快要溢出的泪水,用尽全力点了点头,一家三口在泪水中露出了微笑。

    不多时,赵带着涂放过来了,雷青虎已向赵千秋禀明去意,赵千秋认为上官云天伤势太重,建议在水月山庄静养恢复一些再回苏州,于是便过来房间。

    “夫人,让云天多休息几天,等恢复一些再回去不迟呀。”赵千秋造就道,毕竟这事发生了,现在唯有希望上官云天能够平安无事,自己也好对挚友上官南有个交代。

    “赵老爷,

    我天哥也牵挂家里,如今他已经醒来,我们一路慢些回去,在家里安心静养便好。”公孙逸澜委婉的说道。

    上官明月也在一旁啜泣道:“我想回家,我想爷爷。”孩子的童言无忌却让赵千秋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想到左右也要给挚友一个交代,赵千秋点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我让放儿给你们备马车,你们沿江东下,坐船固然快些,不过云天的状况不易行水路,这一路上由湛儿送你们到太湖,我处理完这些事亲自到天和庄看你们。”言罢,又伸手摸了摸上官云天的脉象道:“气息还有点弱,放儿,去取一瓶百草绿参丸来,一路上服用,可调节气血。”

    “谢谢赵老爷了,就不要麻烦丁帮主了,这一路我们回去也快的。”公孙逸澜说道,赵千秋轻轻抬手道:“老夫已经决定了,夫人就不要推辞了。”

    上官云天想开口说些什么,赵千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休息,于是便转身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雷青虎和祈风扬赶车,丁湛帮弟子前面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踏上苏州太湖之路。

    转眼已入了秋,辰时的太阳有些暖暖的,梧桐树一片枯干的树叶轻轻飘落在初九的脚下,他低头一看,正欲低头去捡,忽感后腰一凉,拂尘便挥打在屁股上了,本来扎的好好的马步,一个趔趄便扑倒在地上。

    初九揉揉屁股哼道:“老头儿总是偷袭,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一边揉一边爬起来又嘟喃道:“昨日我不过迟了半柱香的时间,却罚我扎了一宿。”

    看着初九愤愤不平的样子,冲虚道长淡淡的道:“那你昨夜可有偷懒?”兀自看着远处,也不看初九一眼。

    初九双手一抱,仰起下巴道:“那自然没有,方才若不是你偷袭,我还可以扎住不动。”

    冲虚道长微微一笑道:“我这轻轻一下便能打倒你,那你这马步再扎十年八年也不过如此。”说罢拂尘一扬,尽自去了。

    初九一皱眉,赶紧追上问道:“那既然如此,扎这马步又有何用,岂不是浪费时间。”冲虚道长一听,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初九却开口唤道:“慧中,过来。”

    正在教场扫地的小道士拿着扫帚小跑过来恭敬的道:“师父。”冲虚道长气定神闲的吩咐道:“你扎个马步给小娃儿瞧瞧。”

    那慧中听罢放下扫帚便微微一蹲扎起马步架子。冲虚道长拂尘朝着地上的扫帚一扬,呼的一声,扫帚竟飞向初九,反应过来的初九伸手一抓,虽然抓住了飞来的扫帚,却还是被力道冲退了几步,定了定神,不明所以的看向冲虚道长。

    冲虚道长指了指扎着马步的慧中道:“来,用你手中的扫帚打翻慧中,今日你便可以什么都不用做,要是打不倒,那就往返市集三圈。”

    初九不可置信的双眼放光道:“老头儿你可说话算话啊,别到时候耍赖。”说罢又走向慧中面前微微躬身道:“慧中师兄,对不住了。”

    见慧中闭眼并未回应,初九转到其身后,找了找位置,心想:“这扫帚的把也不小,打在身上定然痛,挑肉多的地方打吧。”于是看准了慧中的屁股,轻轻挥了下去。

    “啪”的一下,初九也没太敢用力,谁曾想慧中哼也没哼一声,纹丝不动的依然扎在那里。冲虚道长摇摇头道:“打人都没力气,哎。”说罢便自个儿往堂里去了。

    初九正要开口,冲虚道长的声音传来道:“用力打,若是打不倒慧中,你知道该如何。”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初九挠挠头走到慧中面前小心道:“师兄,得罪了。”哪曾想慧中摇摇头笑道:“你省着些力气,不然你跑不动。”

    初九一听赶紧应道:“师兄放心,我不会太用力。”看了一眼客堂方向,已经不见冲虚道长了,“我随便打几下你就倒下。”说罢挥起扫帚便要打下去,慧中却道:“那可使不得,你得把我打倒。”

    “啊?”初九疑惑道,“莫不是你还让我省些力气,我又如何打倒你。”

    慧中摇摇头叹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打倒吧,放心,用力打就行。”初九越是听不明白,思忖着怎么回事,却听到身后传来道长的声音道:“为何还不动手?”初九吓了个激灵,赶紧回头一看道:“老头你如何会在此?”明明一直没有看到冲虚道长过来。

    “若是还不动手就算你选择跑市集了。”冲虚道长催促道。初九瞧着冲虚道长又看看慧中,只得挥起扫帚往慧中屁股“啪”的打下去,这一下着实用了些力气,可那慧中依然哼都没哼一声,马步依然沉沉的压着,丝毫未动。

    初九见状心里暗道:“如此瞧来,打屁股自然打不倒师兄。”于是脸上闪过一丝邪笑,用劲挥起扫帚往慧中小腿肚子上打去,“啪”的又是一声,初九完全傻眼了,方才这一下,自己可是使尽全身力气打下去,盘算着一下便可打倒慧中,不料慧中依然若无其事的扎稳马步,气定神闲一般。

    冲虚道长哈哈一笑道:“小儿终究是小儿。”言罢转身便去了。初九闻言冷哼一声,心里嘀咕道:“你这老头,我就不信了。”于是又挥起扫帚往慧中小腿打去。

    “啪、啪、啪”,一下又一下,差不多已经半个时辰了,累的气喘吁吁的初九此时挥着扫帚的双手已经软绵绵的,打了两下之后便把扫帚一扔瘫坐在地上呼呼道:“不打了不打了,打不动了,师兄你别扎了。”

    慧中直起身转向初九道:“那你就去跑山吧,到市集的杂货铺买一个木盆来给我。”初九上下打量着慧中微微摇头道:“师兄,我休息会儿行不行?”

    慧中并不理会初九的话语,转过身又扎起马步,那意思便是让初九接着打。初九见状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无力道:“我去给你买来,可是我没钱。”

    慧中面带微笑走过去捡起扫帚道:“山下大门的门槛上有四文钱,刚好买一只木盆。”言罢自顾扫起地来,不再理会初九。初九啜叹一声便朝观门走去。

    果然,道观的门槛上放着四文钱,初九嘀咕道:“这老头儿早就晓得我打不倒师兄,哼。”于是拾起铜钱便便山下走去。

    才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声音道:“一注香的时间,若是回不来,今日便罚你不准吃饭。”初九一回头,自然是冲虚老道站在门口的石台上,脚下还摆着一鼎香炉插着一只香。

    初九白眼一翻长出一口气便小跑着下山了。

    一路从道观到山下都是下坡的山路,不算太难走,不一会儿的功夫,初九便到了市集。经过几个月前的大屠杀,比起从前市集上的人少了一些,不过大小商铺依然正常经营,叫卖声还是不断,毕竟附近几个大小村庄的百姓都在这个市集谋生。

    刚跑到市集上,在市集上卖了好几年糖葫芦的何老二便见到跑的满头大汗,双腿似乎快走不稳的初九,略显慌张,赶紧问道:“初九,你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初九从小跟着双亲在市集卖了十年的包子,街上的人几乎都认识他,见到他如此匆忙大概以为又是贼人来了。

    初九双手杵着膝盖呼呼喘着大气,朝何老二摆摆手,勉强挤出几个字也是断断续续的道:“没事,没事。”何老二正欲开口,只见初九又朝前跑去,只得无奈摇头,转念一想,赶紧朝路口望去。

    初九对于市集上的大店小铺熟悉得很,拐了个弯便径直朝门口飘着一面用青布做底印着一个“杂”字的店里跑去。

    才进门便和人扑了个满怀,那人四十多岁,穿着蓝布长衫,六尺身材,有些圆润的脸上挂着的一丝微笑被初九这一撞给撞没了,这便是杂货店的老板,姓李。李老板正要作骂,一看是包子摊的初九,问道:“初九,你这慌慌忙忙的跑我店里做甚?这就为何不见你爹娘卖包子了?”

    初九哪里理他,自顾扫了一眼店里,便从角落抓起一只木盆,随手把四文钱塞给那李老板道:“四文钱。”便头也不回的跑了,那李老板不知所以的追出门外,又看看手里确实是四文钱,便摇摇头走回店里。

    市集上的商贩和孩子大多认识初九这个娃儿,瞧他跑来跑去,有的商贩议论纷纷,有的小娃儿叫着初九的名字,此时的初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顾咬牙跑向道观。

    转眼已经可以看见道观的山门了,初九停下脚步把木盆放在脚边,杵着已经快站不稳的双腿呼呼大口喘着粗气,抬头看了看长长的石阶,又抓起木盆往山门跑去。

    到山门的石阶一共六十六道,此时的初九每上一道石阶都感觉快要窒息了,双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不过一想到冲虚老道似乎一切都了如指掌的表情,咬咬牙大喊一声又冲了起来。

    终于离山门只有两道石阶了,初九用力爬到门槛前把木盆放在那门槛上,杵着木盆大口呼着气,似乎不把嘴巴张大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刚喘两口气,忽而想到什么,便朝石台的香炉一看,那摇摇欲坠的香灰已经末到底了,赶紧抓起木盆扶着山门朝石台走过去。

    看着眼前的香灰随着木盆放到石台上的震动颓然掉下,初九终于长嘘了一口气,正想往地上一躺睡它个天昏地暗,却被一脚踢在屁股上,“呀”的一声转过头就要作骂,却见冲虚道长手持长拂严肃的看着自己,又把快骂出来的话语吞回肚里,留下几个字道:“你这老头……”

    冲虚道长面无表情的道:“你这娃儿,说好三圈,就想偷懒耍无赖?”初九一听,讶道:“三圈?老头,你看我这模样还能跑两圈?你不如把我打死得了,我哪里还跑得动?”

    冲虚道长却是不以为然道:“那我问你,平时让你们扎马步时背的口诀可还记得?”初九道:“那都滚瓜烂熟了,这又有何妨?”此时初九不明白冲虚老道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那此次下山你就一边跑一边念着扎马步时的口诀,我在市集等你。”冲虚道长开口道。

    初九心里暗道:“我跑就跑,念不念你又如何知道。”不过嘴里却是说道:“那你先去市集等我呗。”冲虚道长却不搭理他,便向观内去了。初九不明所以道:“哎,你这老头……”正要问个明白却听远去的冲虚道长道:“我在市集等你半注香的时间。”

    初九正纳闷:“这老头不是说去市集等我,却又不下山,想来该是让我放松一下。”于是便又准备往地上一坐,可是屁股还未落地,却只感屁股吃痛,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定睛细看,原来是一颗小石子打在了屁股上,想来又是这老头搞得鬼,既然歇不了,那就下山,于是揉了揉屁股嘴里骂骂咧咧的又朝山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