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露而出的火疫，它苍白的面容早已失去了血色，胸口上穿插而过的血洞是箭矢留下的致命伤，紫红色斑块如云雾状弥漫在裸露的皮肤上。

    “我一直这些年一直试图在寻找，寻找他们的踪迹，但东边行省已经被维林教的圣教军彻底扫荡过了，没有丝毫痕迹。”

    安赫克用手杖一点点的推开覆盖着火疫的亚麻布。

    “然而他们这样的行径更让我困惑，你我都很清楚，无利不起早的维林教为什么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清扫火疫呢？他们是传说里的恶魔，作为达西的子民他们要为了主行使他的权力，维护他的尊严，重新封印逃脱的恶魔？这样的话，桑松你会信吗？”

    安赫克没有等待桑松伯爵回复，继续他的叙述。

    “我不信的，然而舒克里已经死了，手持着他御戒的我又能如何？我只能在留在双城打探着消息，至少那里还是达西的地上天国圣米尔萨。”

    “三年，我花了三年，才找了一丝痕迹。”

    “灰袍执事，身穿宽大灰袍的他们自称为福音使者，独立于维林教各部之外，直属于枢机院。他们游走在已经是废墟的东部行省中，搜寻着什么。我直到最近才知道，他们是为了火疫而去。”

    他突然沉默了，蹲下身小心地褪下火疫身上覆盖的全部亚麻布。

    被全部展露的火疫披着青黑色的破布，身躯上遍布着结痂的伤痕，双脚脚踝上锁着黝黑的镣铐眼前的火疫与其说是恶魔，更可以称呼为囚徒。

    安赫克用手轻拉他的眼帘，琥珀色的瞳仁和布满血丝的眼球应证着他生前的痛苦。

    “你看……他们是人，沙漠那头的人。曾有人称呼他们叫做黄沙之民，而现在他们被称为火疫。”

    卡普作为再次面对火疫的人，发出质疑。“我亲眼看见他们在雪地里燃烧，如果他是如同我们一般的人，又哪来驱使火焰的伟力？”

    “卡卡，你看。”安赫克指着火疫的脚踝镣铐处，那里已经见不到丝毫皮肤，碳化的肌肉和深深白骨交错着。“我刚把它偷出来的时候，他的镣铐是滚烫的，火焰自他前行的轨迹燃起，爬上他的身躯，他的衣服最后将他燃尽。你再看这个青黑色的布……”

    安赫克割下一小块布丢在地上，手中的手杖一甩在地上划出一刀火星，那火星触及青黑的布就燃起了橙红色的火焰。

    “这种布，浸泡了被灰袍执事称之为恶魔的汗水的液体，只需要一点火星就可以燃烧许久。”

    这又能代表什么？代表火疫是无辜的吗？卡普不能理解自己的老师安赫克到底要表达什么，他不想知道这些。他只明白他与火疫间有着无法调和的仇恨。他们杀了那么多的人，东方行省，在那些火焰中燃烧殆尽。他的亲人，他的家乡尽数倒在了火焰里。

    “老师，我们不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火焰，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贡多林的沦陷、家乡的覆灭仍深深印在卡普的心中。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略带着生疏的用词从城墙侧响起。

    记忆里的恶魔从阴影里迈步走出，黑甲黑面的火疫手持着单面开刃的狭长武器出现在众人面前。

    “戒备！”冲击团快速成阵，挡在桑松伯爵一行人之前。

    卡普左手从腰间抽出长剑，跨步上前眼神盯着这熟悉的装扮。

    是了，是他，是他们。

    他握着长剑的手咯吱作响。

    “那是我的朋友，永贤。”

    安赫克右手再次一抖，手杖收起了他的锋芒。他推开了冲击团的护卫，按下了卡普的长剑，走至永贤身边看向众人身后的桑松伯爵，“桑松，这才是今天我要向你介绍的客人，黄沙之民，黄龙塞拉的后裔。”

    “日安，灰海的王。”

    永贤倒转手中的利刃收归回鞘，双手合拳。

    桑松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复，安赫克今晚给他送来的礼物实在是过于惊喜。

    “实在歉意，深夜来访。”永贤将手中的武器丢在卡普冲击团，摘下自己的面具，面上满是伤痕，棕发琥珀色的眼瞳验证着他的血脉。

    “当我相信，你应该也不欢迎我这样的异乡人光明正大的拜访吧。”

    “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桑松伯爵并没有理会看似散发出善意的火疫。

    永贤忽略了面前依旧持械的冲击团和卡普盘腿坐下，“我要的很简单，复仇，所以我不介意和你达成同盟。”

    “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安赫克跟上了永贤的话，“这个故事很长，桑松我们一定要吹着海风谈话吗？卡卡，放下剑！”

    卡普觉得这些都太复杂了，他不想听谁将故事，也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更不想知道对错。他曾今面前是刀剑相向的敌人，如今他昔日的仇敌站在他面前。他最尊敬的老师却让他放下手里的武器。

    “老师，血仇要用血洗，苍白的话，昔日的故事都只是破碎的幻影。我不想知道他口中的真相，我只看得见刃下的血。”

    “好，你说的很对，年轻人，我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的话。”永贤鼓着掌，他露出了微笑；“我们之前的债总归要清算，但现在有一个新的麻烦在你眼前。灰袍要和五年前一样血洗你的城镇……就算这样，你也要杀了我吗？”

    “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他们没有理由。”卡普记起了之前见过的那个人，林赛·高尔文他阴森的眼神和不加掩饰的恶意。

    “这是他们要做的第一步，而下一步就是这里，异教徒的城镇。你们的土地终究会和我的家乡一样，被掠夺被如同羊羔一样宰杀。”永贤笑着眼眶逐渐变红，“你们总将会如同我一般，看着燃烧的土地而痛苦。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将重演……就算那样你我现在也要刀剑相向吗？”

    桑松上前拍了拍卡普的肩膀反手卸下了他的剑，“有意思，既然说道这份上，我桑松也不是什么愚钝的人。进来吧，黄沙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