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剑雨观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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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溪山剑派

    薛丹心看见燕苛臊红着脸回来,笑道:“怎么了?”

    燕苛郁闷道:“没什么。”

    薛丹心视线在那座宅邸停留片刻,又缓慢移动到男人出现的方位,道:“这个人有点意思,需要注意一下。”

    燕苛一听来劲,道:“怎么个有意思法?”

    薛丹心就给他分析:“这人年纪不小,却修为低微,由此可知是个散修,他要是个平常的散修,靠着这份本事,勤勤恳恳过日子,必不会太差,何至于深夜从县外来与情人私会?这就表明他多半是有事在身,白天走不开,只能趁着晚上前来。从此推断,他很可能是在某方势力下生活,这身本事也是别人教的。这么一来,他就有点像看守山奴的监工了。在这敏感之地,他的来历非常值得探索!师弟,你觉得呢?”

    燕苛信以为然,道:“等他出来后,我跟上去瞧瞧。”

    薛丹心叮嘱:“切勿莽撞行事,他若真是元龙山出来,那里必有筑基期修士盯守!”

    燕苛重重地点头。

    接下来一夜都没什么事情发生,到了快要天亮的时候,那名修士就走出了宅院,往县外去。

    燕苛紧随其后,跟着他翻山越岭,来到一片小矿场。

    在看到矿场的瞬间,燕苛就停下追踪的步伐,谨慎隐匿,暗暗观察。

    小矿场外立着一圈木墙,只有一扇大门进出,通向外面能够容纳一辆马车行走的山道。

    大门上方还横挂着一块木牌,“芙山铁矿场”。

    芙山?燕苛看见木牌,眼里流露出失望,还道这里是元龙山呢!

    他没了兴趣,正想要走,矿场内就响起敲锣声。

    “出来啦!你们这群废物!一天挖不了多少矿,还怨声载道!天天大鱼大肉都给你们白吃啦!”

    敲锣的大汉粗暴地对着一排简易搭建的木楼区大骂。

    木楼里面,一个个形色枯槁,衣服脏污,蓬头垢面的矿工行尸走肉般走了出来。

    燕苛看见他们一下子愣住,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和牛大桑如出一辙,皆是同一种邪术气息,看他们虚浮模样,完全一样!

    这里不是芙山,就是元龙山!

    燕苛内心震动,对方耍了个简单的障眼法。

    矿工在监工的驱逐下,一一走进矿洞,气息也消失在里面。

    矿洞入口有遮掩气息的法门。

    燕苛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这个小矿场,上面除了矿工睡觉的地方,就是监工们休息的地方,场内不大,一角还堆着大量石头,石头前还有一个深绿色的小水池。

    不一会儿,燕苛就看见有人从监工区域提着一桶桶热腾腾的食物,进入矿洞里面。

    在矿工进入矿洞后,这个小矿场就十分安静,没有一点声响,静得都有点可怕。

    这个矿场大大方方的开着,挂羊头卖狗肉,的确具有迷惑性,稍不注意就忽略过去。

    燕苛没有在表面发现筑基期修士动向,但他也没有靠近,乖乖地从原路退了回去,找师兄一起前来。

    他远离小矿场后,一路疾奔回辅川县,急敲师兄的房门。

    薛丹心过来开门,还没张嘴,燕苛就道:“找到啦!”

    “在哪儿?”

    薛丹心咽了适才要说的话问。

    “芙山!”

    燕苛忍着激动。

    “芙山?”

    薛丹心有些迷糊,显然不解其中关联。

    “芙山就是元龙山,元龙山就是芙山,他们对外宣称是芙山!”

    燕苛一通解释。

    薛丹心稍稍沉默一会儿后,喃喃道:“原来如此。”

    燕苛催促:“我们走吧,师兄。”

    “不急,先给路兄留张纸条,免得他找不到我们。”

    薛丹心去找店家要文房四宝,写明去向,又预付了四天房费,把纸条交给店家,拜托店家交给昨日和他们同来的那人。

    做完这些琐碎事情,薛丹心就和燕苛前去芙山铁矿场。

    等到了矿场外面,薛丹心轻声叫住燕苛,没有再前行。

    “师兄,这是做什么?”

    燕苛很疑惑,不趁此打进矿洞,还等什么。

    “师弟,你看这矿上静悄悄的,除了两三个监工,别无他人,这就表明他们都在矿内。”

    薛丹心说了一番燕苛早已明白的话。

    “师兄,你的意思是?”

    燕苛更加迷惑。

    “我的意思是他们都在矿内,要是我们冒然打进去,他们即使不拿矿工陪葬,也会用矿工威胁,这样不妥。不如等到晚上,矿工回来歇息,和监工分开之际,再打进去。”

    薛丹心道出想法。

    “师兄所虑甚为稳妥。”

    燕苛觉得言之有理,就和师兄潜伏下来,等待天黑。

    太阳落下,黄昏来临,矿场内点起了灯火。

    又过了些时间,夜色更深,才有矿工陆陆续续出来,回到木楼休息,但是有批人被留了下来。

    监工一人三鞭子抽在身上,抽完了才肯放走。

    “谁不好好挖矿!谁就是这个下场!不想挨鞭子就努力挖矿!挖不动矿就照老爷教你们的修炼!”

    监工挥舞着鞭子大叫。

    矿工们麻木地迈着步子,慢慢走回木楼。

    矿场又变得安静。

    “奇怪,”薛丹心感到不对,“怎么没有筑基期修士的身影?”

    “莫非没有安排?”

    燕苛想到一种可能。

    “不,绝无可能,哪怕这里背后的主使是金丹期修士,他也能轻易安排一位筑基期修士坐镇!”

    薛丹心说。

    “师兄,你看,有人出来,擒下他们问问就是。”

    燕苛看见有三名监工结伴走出来。

    “跟着他们,离远了就动手。”

    薛丹心决定。

    三名监工出了矿场就快速前行,翻过几道山岭,远离了元龙山后,薛丹心就对燕苛点了下头,燕苛心领神会,师兄弟两人接近三人,直接出手。

    山林风声骤急,林叶簌簌作响。

    三名监工瞬间被打倒在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燕苛拔出飞羽剑,冷冷盯着他们,道:“我们问你们答,明白吗?”

    冰冷的剑锋透着一道寒气,好似能吹进三人心中,他们皆感心底一凉,吓得直点头。

    “你们筑基期的头领在什么地方?”

    薛丹心问。

    “不知道,他不常在,只偶尔来矿上收矿石。”

    一人赶紧回答。

    “你们的修为是头领教你们的吧?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薛丹心声音渐趋严厉。

    “同乡,我们是同乡。”

    另一人说。

    “你们矿上的监工都是同乡?”

    薛丹心皱眉问。

    “没错。”

    刚才那人承认。

    “既是同乡,那你们就该知道你们头领来历吧?”

    薛丹心扫过三人。

    “听说他在溪山剑派修道,是奉了法旨来此,叫我们跟着他同享富贵,帮他管理矿场。”

    第一个人说。

    薛丹心、燕苛脸色同时微变,两人忍着心中掀起的巨浪,故作平静,没有在这三人面前发作。

    “矿工都是你们抓来的?”

    燕苛挑起另一个话题,转移视线。

    三人面面相觑,一人道:“不,不是,都是韩千跃自己带来的,说是罪人,叫我们严加管教,罚他们挖矿恕罪!”

    燕苛记下了韩千跃这个名字。

    “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薛丹心询问他们目的。

    三人相继低下头,都不敢回答。

    “这附近几年闹采花贼、人牙子,看来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吧?”

    薛丹心低沉地说。

    “没没有!绝没有!”

    一人满脸慌张,急忙撇清。

    “师弟。”

    薛丹心闭上了眼。

    燕苛手腕一动,剑锋闪过,一阵剑风吹拂而出,三人齐刷刷倒下。

    “师兄,下面要去捣毁芙山铁矿场吗?”

    燕苛收起了剑。

    “不,我想等韩千跃前来收矿时一网打尽。”

    薛丹心说。

    “可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再等下去,我怕矿上的人会有手段联系上韩千跃,他到时不来,或者反设伏怎么办?”

    燕苛道出担忧。

    薛丹心略经思索,同意了燕苛的看法,“好吧,我们出发,先捣毁此处矿场。”

    燕苛问道:“需要留下人证吗?”

    薛丹心不由犯了难,道:“师弟,你认为我们带着人证上溪山剑派,揭发韩千跃会成功吗?”

    燕苛道:“若是路兄在场,定不赞成。”

    薛丹心点点头,道:“对呀,我们于溪山剑派一无所知,冒然前去,溪山剑派若愿主持公道则好,要是不愿,倒打一耙,又该如何?一个筑基修士、一个炼气修士,便是杀了,把自家门人的口一堵,师父就是查破天也办不了这桩冤案。”

    燕苛叹道:“师兄所言甚是,你我籍籍无名,人家怎肯买账!何况韩千跃背后不止是韩千跃一人,想要上溪山剑派告状,没有翻天覆海的本领,也没有人尽皆知的舆论,你我无疑是羊送虎口。”

    薛丹心道:“所以江湖事江湖办,我们按规矩行侠仗义就行,免得落入窠臼,反被人所制。”

    燕苛点点头。

    两人回到芙山铁矿场,杀进其中,速度极快,监工都是炼气一二期的修士,修为极弱,毫无还手之力。

    燕苛他们也没杀净,还留了几个活口,要他们去将矿工们叫出来。

    疲惫了一天,早已困倦不已,却为了明天能完成规定数量矿石而修炼邪术的矿工们,在几个监工叫喊下,走了出来。

    他们有的早已听见外面动静,只是不敢出来。

    矿工出来后,看见外面变化,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们都已被痛苦折磨得麻木。

    “你们没事啦!可以回家了!”

    燕苛朝矿工们大喊。

    他们愣愣地立着,没有理会燕苛这个陌生人,只是看向战战兢兢的监工,他们麻木的思维里只剩下听从监工命令,这是血泪的教训。

    燕苛踹了当前监工一脚,示意他去喊话。

    “你们可以回家了!这两位大爷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可以走啦!可以离开这里啦!”

    监工畏畏缩缩地大喊,没了往日神气。

    矿工们死气沉沉的眼神产生了变化,干枯的思维之中涌入了一股活泉。

    “你们不必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薛丹心看着面前的矿工,有些不忍。他们有的人已经接近油尽灯枯,没几日好活,剩余的人身体也大多有了不可逆的伤害,注定短寿。

    除了宝药,没办法改变。而宝药难求,有这么一个办法跟没有一样。

    矿工们逐渐有了情绪波动,意识到燕苛、薛丹心和监工不是一伙的。人群中响起了哭声,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干嚎,场景令人悲伤。

    随着矿工们情绪的释放,有人凶狠地盯上了监工,一个男人忽然扑向了一个监工,张嘴咬在他身上,死死地撕咬,发泄心中怒气。

    那名监工发出惨叫,惊恐地看向燕苛两人。

    他的叫声引起了剩下矿工们的注意,人们停下了哭声,内心的愤怒似火燃烧,红着眼睛就冲向监工,像野兽一样撕咬,找不到位置的就挥起手臂猛打,使脚猛踹。

    活着的监工淹没在愤怒的人群里,惨叫不断。

    但很快,他们就没了叫声。

    矿场里只剩下一些沉闷的声音。

    几盏茶的功夫,矿工们就耗尽了本来不多的体力,停止对监工报复。人们或躺或坐,眼神多多少少都清晰了些,出现淡淡的茫然。

    监工已没有人样,他们累日的积威散去,实力难在众多矿工面前逞凶,被生生打死。

    薛丹心去将几个躲着的厨子叫了出来,让他们带上几桶清水,一叠碗到外面去。

    厨子们吓得不行,监工的惨叫他们听得真真,不敢这时出去,怕犯众怒。

    薛丹心保证他们无恙,允诺今夜过后他们也可以离开,厨子们才有底气准备。

    一阵子过去,厨子们提着清水出来,薛丹心取出一瓶丹药,一桶水捏散一颗,在水中搅匀。

    “大家都来喝上一碗水,有助于身上伤势恢复。”

    薛丹心呼唤矿工。

    厨子们就在一旁发碗。

    矿工们一个个有序地走来,在桶里舀上一碗水喝。他们平常与厨子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没什么仇怨,便无人对厨子发难。

    “从此之后大家绝不要再修炼在此学习到的功法,那功法是用大家生命为献祭获取修为,看似越练越强,实则越练越弱。”

    燕苛大声呼吁。

    众人哗然。

    “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

    “怪不得我身体越来越弱,原来是这样!”

    “这帮王八蛋!”

    ……

    矿工们愤愤不平的叫骂,深深痛恨监工的恶毒。

    “大家先去休息吧,天亮之后就离开这里。”

    薛丹心抚慰众人。

    矿工们听从安排,返回木楼过夜,只是这一次回去的步伐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轻松、愉悦。

    “你们也回去吧,明早就离开。”

    薛丹心打发走厨子。

    随后师兄弟两人进入矿洞察看,在矿洞壁上果然发现禁制存在,隔绝了气息,越过禁制区,一股灵性材料的气息就飘了上来。

    在矿洞内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有间石室,里面堆放着这些日子矿工开采出来的矿石。

    “玄母灵铜!”

    薛丹心一眼认出这里黄铜色的矿石。

    看数量有小百颗,小的有拳头般大,大的跟洗脚盆似的,都散发着微微的黄色光芒,交相映照,犹如光雾凝露,要滴出水来一般。

    “都是筑基品质的材料。”

    薛丹心取出一个新的法宝囊,将这些灵矿一收而尽。

    “在韩千跃回来前,得把外面监工尸首处理掉,埋葬进矿中,再把这处矿洞毁去。”

    燕苛说。

    薛丹心点了点头同意。

    两人忙活一番,把监工尸首送到矿洞深处,再将矿洞节节轰塌,堵塞住,如此,韩千跃背后之人再想开矿,也会有麻烦。

    他们又把地表的血腥气除尽,免得令韩千跃生疑。

    “这池子有些古怪,腐蚀性浓烈,又夹杂着稀薄的血腥味道。”

    燕苛注意到那座深绿色的水池。

    “是化骨池!”

    薛丹心走了过来。

    “化骨池?”

    燕苛惊异。

    “处理死人的地方。”

    薛丹心提示。

    燕苛默然,看了一眼深绿色池子就走。

    到了白天,他们送走矿工和厨子,来到芙山铁矿场外面埋伏。

    时间过去,与路望平约定的期限到达。

    一道人影从山外寻了过来。

    燕苛他们望见来人是路望平,便出来迎接,说了元龙山和芙山铁矿场的障眼法,薛丹心又取了几颗最大的玄母灵铜交给路望平,再述说前事,把对矿场的处理告知给了他。

    三人交流了番意见,决定还是分开,在芙山铁矿场两侧作掎角之势埋伏,方便合击共擒韩千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燕苛在此期间翻阅那本新的禁制书籍,学习新术,也省得每日在此荒度。

    终于,一日响午,一道蓝色身影御剑而来,薛丹心、路望平瞬间打起精神。

    来人大大咧咧,径直进入芙山铁矿场,脚还未落地,脸色忽然一变,察觉不对,感知内没有一个人的气息在地表上面。

    矿场外,薛丹心、路望平岂会多等,马上出手,眼中剑、双剑灵剪从山头轰下,打向韩千跃。

    薛丹心更是挥剑冲了出去,直追在眼中剑后面。

    韩千跃脸色大变,喝道:“何方恶贼!”

    他一跃下剑,祭起飞剑,施展一圈剑屏防御!

    轰隆一声!

    芙山铁矿场地动山摇,冲击气浪轰塌了地表上面的脆弱建筑,化作咆哮风潮,冲了出去。

    袭击发生的很快,韩千跃的招数根本来不及完全施展。

    剑屏在第一时间破碎。

    眼中剑的两口剑印强悍无匹!

    但是韩千跃没有精力顾及,双剑灵剪杀气奔腾,威势仅一瞥就能察觉,灵剪落下,一定会剪断自己腰身,实在恐怖!

    他一剑挡向灵剪,一手挥出一道匹练,期冀着阻挡眼中剑剑印!

    嘭的一声,夹杂着金铁交织的激烈碰撞。

    韩千跃的匹练刚出头就被剑印打灭,消失无存。

    双剑灵剪强势的冲击在韩千跃灵剑上,横推着他与后面的眼中剑剑印撞上!

    一声闷响传出。

    韩千跃被两口剑印切实打中,止不住地喷出一口血液,神情顿时有些萎靡,可双剑灵剪凶威仍在,威胁着韩千跃。

    不过在剑印轰击过后,韩千跃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他急忙抓住这个机会,想要反扑。

    但是薛丹心身影已然杀来,一剑无情,递穿进了韩千跃身体。

    路望平在此时把双剑一收。

    韩千跃前面压力大减的同时,薛丹心灵剑发力,带着他飞向前方,将其钉在了地面。

    数息时间,韩千跃就被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