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铁轨的年头太过久远。

    整体都是修修补补的。

    小火车跑起来会发出“哐哧、哐哧”的声音。

    速度不快，却给人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

    火车环着地下城跑了一圈才下到第二层的停靠点。

    有几个农民打扮的大妈带着大包小包坐上火车。

    见到生面孔之后也不上前搭话。

    交头接耳地嘀咕着。

    不时朝江羽这边偷看两眼，目光中满是怜悯。

    而仓用胳膊肘碰了碰江羽，指向一片片的塑料大棚：“种植用的泥土是从森林深处取回来的腐土。经过除辐和杀菌之后还要混合特殊的肥料才能使用。正儿八经的寸土寸金。”

    江羽惊呼道：“这工作量也太恐怖了吧？”

    而仓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咱们的祖先曾被称为基建狂魔。你我身上可都流淌着狂魔之血呢。”

    说着，又卖弄起来：“你知道四大发明是什么吗？”

    江羽还真从袁老头那听说过：“造纸、印刷、火药、指南针。”

    而仓摆了摆食指，一脸嘚瑟：“错！是空间折叠、太空电梯、基因强化和纳米机器人。”

    说着，看向江羽的储物箱。

    目光中闪过羡慕之色：“有了这玩意儿，大批运输就不再是问题。”

    江羽立即把储物箱换到身体的另一侧：“怎么保障农作物的产量呢？”

    而仓指向笼罩在头顶的巨大黑幕：“那种材料可以把紫外线过滤到对人体无害的程度。还能吸收太阳能，保证地下城的温差不超过二十度。但最大的作用是屏蔽信号，隐藏地下城的位置。”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江羽：“今天我又发现一个新功能。它还能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人。”

    江羽看向那些独立的大棚。

    不仅有绿油油的蔬菜，还有几种水果。

    甚至有正常大小的蜜蜂在花朵之间忙碌。

    在心底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这里的人太幸福了。”

    而仓嗤笑一声，讥讽道：“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吧。那些东西都是给有钱人准备的。没钱在哪都一样。”

    “钱？”，江羽对这个字眼非常陌生。

    而仓在江羽面前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少量物资可以等价交换。可是大宗交易总不能带着货物到处跑吧？那就要用钱币交易了。一枚新币就能买到半个月的面饼。”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饿了。

    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小火车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途中上过几波人，也下去过几波。

    有点像纪元年前的公交车。

    那些乘客看到坐在而仓身边的江羽，表情都很怪异。

    江羽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

    只能不停地问东问西，缓解尴尬。

    小火车下到第六层的时候，终于来到而仓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位置……很特殊。

    地下城的土地越向下就越贫瘠。

    到了第六层已经没有什么养份了。

    从这里再往下走，是城政区，郊区和工业区。

    如果非要给第六层起一个名字，那就是——贫民区。

    放眼望去，七扭八歪的帐篷被乱七八糟的绳子扯起来。

    绳子上还晾晒着破旧的衣物。

    能看到一些用自产肥料浇灌出的小块土地。种着半死不活的黄色小葱。

    空气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这一层的居民都有工作。

    要么在种植区，要么在工业区。

    像而仓这种街溜子算是凤毛麟角了。

    江羽的心逐渐沉入谷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眼前的环境还不如火蚁部落呢。

    他扭头看向而仓：“城务处怎么走？”

    而仓从下了小火车就一直偷瞄江羽的脸色。顿时讪笑起来：“打工多没前途啊。你不会真想不开吧？听我一句劝，别为了暂时的安稳，限制了自己的上限。”

    江羽的脸都黑了：“我特么现在只想摆脱下限。”

    而仓露出大受打击的表情：“你……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江羽皱起眉头：“我啥时候说过同甘共苦了？你看这是什么鬼环境？让我留下来，除非地下城还能找出比这更差的地方。”

    他既然进到地下城，就没必要和而仓再浪费时间。

    而仓闻言大喜：“跟我来！”

    “嗯？”

    江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还是年轻。

    被而仓领到六层边缘的一块空地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没错，就是一块空地！

    而且是光线极差的空地。

    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套桌椅。地上还铺有一张破草席。

    江羽差点被满地碎石头绊倒：“你……带我来这干啥？”

    而仓理所当然道：“你不是要找更差的地方吗？这里就是了。”

    江羽愣了半晌：“你家？”

    “对啊！”，而仓恬不知耻地点头承认了。指着围起空地的碎石子：“这是我家的围墙。整个地下城，就属我的房子最大。”

    江羽嘴角抽搐了两下：“你管这叫房子？墙和屋顶呢？”

    而仓嗤之以鼻：“地下城没风没雨。要那玩意儿干啥？现在的视野多开阔呀。别人一点隐私都没有。”

    江羽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凑近两步。

    而仓连忙提醒：“走正门！”

    江羽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你还挺有仪式感！”

    而仓指向搭有两块木板的小土坑：“这是咱家的厕所。”

    说完又指向离厕所不到两米的一块绿地：“那是咱们的菜园子。”

    所谓的“菜园子”不到一平方米。

    稀疏地种着二三十棵小葱。

    上面还有啃咬过的痕迹。

    江羽沉吟了半晌，突然朝而仓一拱手：“兄弟，多谢你对我的帮助。咱们江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而仓早就堵住了去路：“哎？我可是你的担保人啊。如果你在地下城闯祸，我是要受连带责任的。”

    江羽再次拱手行礼：“放心，我绝不会做出牵连兄弟的事情。”

    而仓干脆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那谁说得准呢？地下城有规定，如果担保人发现被担保人有问题，可以上报给城防部。守卫队会强行驱逐的。”

    江羽总算知道那些人看他的目光怎么会带着怜悯之色了。

    扭了扭脖子，把储物箱扔到一边。

    不怀好意地撸起袖子。

    而仓立即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

    江羽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我记得你说过，只要不至死至残，守卫队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对吗？”

    片刻之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寰宇……

    与此同时。

    一台重达十五吨的半履带式战车，缓慢行驶在一条纪元年前修建的高速公路上。

    袁老头半躺在座椅上。两只脚搭着操控台。

    头发和胡须都打理得一丝不苟。衣服也换成了纯棉布料。

    一只手拿着装有果汁的高脚杯。另一只手正在掐算江羽的处境。

    战车前方飞过一只苍蝇。

    “嗡……噗！”

    瞬间被车载脉冲炮轰成了飞灰。

    音箱里响起蔚蓝百无聊赖的声音：“好无聊呀！”

    袁老头微微点头：“嗯，要是有酒就好了。”

    蔚蓝话锋一转：“我就搞不明白了。咱们走过几个小基地而已。你要么演医生，要么演商人，要么装成独行侠。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越来越有钱了？”

    袁老头慵懒地耸了一下肩：“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老夫年轻的时候，还得到过千面药王的雅号呢。”

    蔚蓝搞不清楚袁老头的赚钱原理，但是已经见识到他的不凡了：“你年轻时很有钱吧？”

    “钱？”

    袁老头踢了踢脚边的五个钱袋子，颇为嫌弃：“身外之物罢了。哎，这些货币太累赘。还是纪元年前好呀。那时候买东西可没这么麻烦。刷脸支付就行了。”

    蔚蓝又陷入逻辑闭环之中：“刷脸支付？千面药王？刷脸支付？千面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