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湖之主柳思幽穿过蜿蜒曲折的通道，来到幽湖湖底。

    一座拱形的建筑矗立在此处，像一个孤坟，阴森寂然。这里是三湖派的水狱，关押封印众多囚犯。

    门口处，两个执勤的弟子见到柳思幽，面上挂满笑容，即刻上前接待。

    柳思幽随口问道：“近来水狱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两个弟子争着先说道：“水牢有湖主您镇守，一切都安安稳稳，能有什么事？”

    “不过就在刚才，从冥水中打捞出的那具尸体消散了。”

    “消散了？”

    “它原本就被冥水侵蚀得厉害，只是靠一缕残存神识才维持形体，如今残存的神识坚持不住了，消散也是正常的。”

    柳思幽略微思索，道：“原本捞上它，是因为它与传说中的不死族有些相似，看来是我想多了。传说不死族可以不死不灭，然而它既然死了，看来也就是一个落入冥水的普通修士罢了。”

    “不过他能在冥水中还保留一缕神识，坚持到现在，生前修为恐怕不低，不知是何方人物。罢了，以后再查探吧。”

    两名弟子齐声应答。

    ……

    李山在即将被黑手拖入水中之际，一道光倏尔闪过，斩断了黑手。李山扯下扣在肩膀上的手臂，极速远离黑色的水面。

    此时李山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边站着一个人。李山不明敌友，立刻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只见这人身材高大，壮硕的肌肉山岩一般隆起，穿一身灰色兽皮衣，带骨制项链，长发披散着，面额宽阔，浓眉大眼，眼中透出精光，似有火焰燃烧。

    这个野人一般的男子大笑，笑声响天震地。

    他道：“你怕什么？这里是你的识海，只要你的一个念头，就能将我驱逐出去……不过你还未入炼神之境，不知道自己的识海也情有可原，况且你也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进来的。”

    所谓识海，是自身精神与灵魂所在，就算是普通人也拥有，但是只有突破炼神境，才能觉察到并进入其中。

    李山戒备道：“你是谁？”

    男子不再笑，看了一眼黑色湖水，神情变得落寞，长叹一声，道：“我乃是不死族之人，名为不死常生。你可以叫我常生。”

    “不死族？”

    李山不相信。

    不死族只是个传说，镜湖书阁收藏的《世间奇言》有记载，在上古时代的无尽域，有不死魔神，大能修士杀之，有数人分食魔神血肉，得魔神之力，成就不死不灭之躯。这些食魔神血肉的人被世人称为不死族。

    上古无尽域太遥远，魔神也太遥远。

    李山嘲笑道：“你岂不是活了上百万年？”

    常生不在意，道：“那倒没有。在强者生命里，时间和空间都没有意义。”

    “其实世人都对不死族有误解，连不死魔神都死了，不死族又怎么不会死呢？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魔神的不死血一直流淌在我们的体内，它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死去的只是魔神的意识。身躯虽然不死，但是意识却是脆弱的，我们可以用不死血能保存意识，但是也有极限。总的来说，我们只是比其他人更不容易死。”

    说着，常生注视着李山，“你可知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李山沉默不语。

    常生指着黑色的湖水，道：“你看，那是四方魔的意志。它以水的形式显现，本质却是魔神意志。它侵蚀了你的识海，才在此地出现。如果你刚才被拖入水中，你就会被四方魔的意志完全吞噬。”

    “四方魔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识海？”

    常生有些诧异，而后唏嘘道：“看来是时间太过久远，你竟然连四方魔也不知道？曾经青阳修士斩杀四方魔，建立青阳界。”

    李山道：“什么魔神、四方魔、不死族，都距离我太过遥远。我只是一个炼修行门槛都没进入的修士而已。”

    常生道：“魔神意志就在你的识海中，与你近在咫尺。”

    “四方魔与青阳决战之前，就知道自己不敌青阳。它抓捕众多不死族人，炼化不死血，为自己战败后的复活做准备。我在四方魔的手中侥幸逃脱，但是四方魔的魔神意志已经附着在我身上。”

    “我就像一个散播瘟疫的病源，接近我的人都会被我身上的魔神意志侵蚀。”

    李山脸色一黑，道：“我什么时候接近过你？”

    常生笑道：“现实中，你此刻距离我就很近。否则我怎么能来你的识海？”

    李山意识到什么，立即道：“这么说不止我一个，三湖派中也有许多人被魔神意志侵蚀？”

    “没错。迄今为止，被魔神意志侵蚀的人我都数不清了。我自投冥水，隐居避世。没想到被你们门派的人捞了出来。你们也算自作孽。”

    “既然大家被魔神意志侵蚀的人那么多，怎么一点传闻都没有？此前我也从未听说过。”

    常生道：“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敏锐地发现了魔神意志。魔神意志的侵蚀是悄无声息的，如四方魔自身一般阴险狡诈。其他人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异样，他们的思维也会被魔神意志改变，认为一切如常。但是将来四方魔复活，他们就会成为四方魔的一部分。”

    “而你是特别的！”

    李山一愣，笑道：“我哪里特别？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

    “不能说。”常生道，“在青阳州界外的无尽域中，有众多魔神，它们统治世界，利用魔神意志掌控所有生灵的命运。只有少部分人拥有抵抗魔神意志的能力，他们能带领族人在夹缝中生存，甚至改变命运。曾经我们不死族的祖先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我也相信你拥有能力，阻止四方魔的复活。”

    李山道：“可我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说的一切。”

    常生大笑起来，如一开始出现的时候，笑声震天响地，似乎把一切力气都用在笑上，胸腔上下起伏，全身肌肉颤动。

    “你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只要你在修行之路上不断前进，就会遇到魔神的阻碍。我将我最后一滴不死血留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正如不死族是不死魔神！”

    常生的身影逐渐消散，只有笑声还在回响。

    一滴金色的血液从他消散的虚空中落下，李山伸手去接住，血液落到掌心时消失不见，但是李山感觉到不死血已经融入他到身体。

    李山愣了许久，自语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