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失去光明，就是地狱。

    挪尔特站在并不明亮的大厅里，几根可怜的蜡烛焰火跳跃着，带着他们的影子都在晃动。他对面的斯迪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而在环境的衬托下越发阴森诡异。

    “像谁？”挪尔特听到自己飘忽而大胆的声音。

    “像我曾经差点到手的宠物。”斯迪压低了声音说，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但是挪尔特觉得就像是塞顿在诱惑他加入异教的低语。

    宠物，应该是一个人吧？挪尔特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抿着嘴不说话了。

    “你去做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斯迪步步逼近，像是想抓住他的把柄。但是完全没必要，挪尔特的身份地位注定会被斯迪捏在掌心里。

    “我......”挪尔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回答。如果他的答案不令斯迪满意的话，那就不知道会被斯迪怎么找借口发落了，毕竟据说当家主不在家的时候，斯迪和温森特先生就是话事人，而斯迪恰恰是最霸道的那一个。

    很多人都死在斯迪手上，他们由斯迪亲自处罚，玛拉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从轻发落了，斯迪的暴虐在整个加玛都赫赫有名。

    挪尔特几乎屏住了呼吸，他看着斯迪一动不动，这好像取悦到斯迪了，他听见斯迪说：“你才七岁就已经开始流连妓-院了吗，是谁教你的？”

    挪尔特想否认，但是更不想把西黛萝拉卷进这种事情里面，于是他选择保持缄默。

    “还真是啊。”斯迪笑笑，“我可真是料事如神。”

    他当然知道挪尔特没说实话，但是他不在乎，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他在意的只有自己想要的，比如说，其实在上一次，在书房里见挪尔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漂亮的玩具，正好可以填补克莱林的那个空缺。

    “你应该不想被发现你晚上偷偷溜到外面逛妓-院这件事吧？”斯迪说。

    挪尔特回答：“是的，先生。”

    “那么今晚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帮你按下这件事。”斯迪微笑着说，“弗兰家族里到处都是眼睛，你不要以为只有我知道，但是我相信有能力帮你按下去的就只有我了。”

    挪尔特知道娜忒现在指望不上，管家更不可能插手，对于斯迪感兴趣的人，温森特先生大概率懒得碰，他们争端太多了，再为一个不足挂齿的小角色大打出手，恐怕会引起家主的不满，所以现在路摆在眼前了，选斯迪的帮助，不然就是被赶出弗兰家族。

    “先生，我答应您。”挪尔特几乎无路可走。

    “我喜欢你爽快的态度。”斯迪点头，“希望你兑现的时候是同等的爽快。”

    挪尔特选择紧张地快要哭出来了，他的指甲死死地攥着掌心的肉，痛感几乎消失了，指尖发冷，他在心里像喀罗主神祈祷。

    但是挪尔特永远都不会想到，斯迪是这样的怪物，他对自己名义上的弟弟下手，无谓人伦。

    挪尔特被堵着嘴巴，眼泪干在脸上，头用力地磕在地板上，但是除了撞得青肿，没有任何意义，斯迪的房间地板上铺着昂贵而厚重的手编地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挪尔特第一次知道，权势在某种意义上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夜晚是无边的，当娜忒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家的时候，听到了眼睛的汇报，她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听到斯迪把挪尔特带进了房间时也没有任何波澜，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不过挪尔特也太不老实了，这比她预计的时间早了太多，这样的话，挪尔特还会是一把锋利的刀吗？还是装在刀鞘里、挂在墙上的装饰品？

    说实话她也确实没想到今晚斯迪会这么过火，毕竟挪尔特也不过才七岁而已。她转念想到当年克莱林被斯迪盯上也才十二岁，突然明白了斯迪或许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挪尔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娜忒问眼睛，如果赶得及的话，去挪尔特那里下下功夫，说不定会有奇效。

    “小姐，他是半个小时之前回来的。”眼睛这么回答。

    娜忒杵着下巴想了一下，按照惯例他还要一个小时才能被斯迪放出来。如果要提现她的诚意的话，最好是真的等着他出来，然后装作担心的样子，对他嘘寒问暖。

    等到娜忒快睡过去的时候，斯迪房间的门终于打开了，挪尔特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出来，身上盖着一条毯子。娜忒看到的时候眉毛微微上挑，然后捂着嘴蹲了下来，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挪尔特脸上没什么表情，很麻木，在娜忒快碰到他的时候，才条件反射地往回缩了一下。

    娜忒隐晦地笑了笑，然后强硬地抓住了挪尔特往后缩的肩膀。

    “我们都是被斯迪压在手下不得翻身的草芥，我们应该站在一起，背靠着背，一起扳倒他。”娜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他，这种强力的触感终于把挪尔特的理智拉回来了一点。

    “救救我。”挪尔特碎语，回抓住了娜忒的手，指甲嵌进了娜忒精心保养的手背上。

    娜忒没什么反应，好像被掐到的不是她的手一样，她抚摸着挪尔特的头，像是母亲一样和蔼，“我明白你的苦楚了，现在你只有我了。”

    挪尔特的眼睛渐渐聚焦，然后他再一次痛哭出声，在娜忒的怀里。

    “嘘，我们回去。”娜忒轻轻拍着他的背，然后小声说道。

    挪尔特现在很信任娜忒，他点了点头，对斯迪的恐惧还牢牢地刻在他的眼睛里，所以他在娜忒的怀里瑟缩着哭泣，没有一点声音了。

    “乖孩子。”娜忒这么说。

    在眼睛的帮助下，娜忒带着挪尔特回去了，她的眼睛费了些工夫，才避开了其他眼睛。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娜忒的房间时，挪尔特睁开了眼睛，像是噩梦一样，他没由来的想起了西黛萝拉，如果是她来到了弗兰家族会是怎样的下场，别的贵族估计也不会差多少。所以他要尽快把西黛萝拉送到安全的地方。

    “早上好，挪尔特。”娜忒端着早餐进来，挪尔特没有问她昨晚是在哪里睡觉的，她看起来有一些憔悴。

    “早上好，小姐。”挪尔特有些拘谨地说。

    “以后你就喊我姐姐吧。”娜忒没有刻意表现出亲切，只是格外自然，好像他们确实是相处了很久的姐弟，让挪尔特不自觉地放松很多。

    “我昨晚去看我的妹妹了。”挪尔特捏着手指，“所以我才会被五少爷撞见。”

    娜忒放早餐的手顿了一下真是不长记性，昨晚因为这件事被斯迪要挟，现在就自己把自己交代了，不过她也乐意看到这种局面，毕竟挪尔特这是把信任交给她了。

    “昨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要再提了。”娜忒眼含担忧，“你先把身体恢复好，我会尽力把你妹妹接出来的，我不想她受到伤害的心和你是一样的。”

    挪尔特点点头，他现在已经把娜忒和玛格尼斯小姐放在同一位置上了，他相信第一次见面是娜忒的保护色，而非本性如此。

    “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挪尔特黯然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