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德米伽是地狱，白天里所有平和的假象被打破，罪恶与外泄的恶意，在红徒牢房区涌动。

    这个时间里绿徒和蓝徒不敢合眼，他们缩在牢房的角落里，生怕被红徒发现，成为他们狂欢的祭品。

    克莱林白日出去的时候没闲着，摸了一根铁棍带回来了。他这几天就没一天闲着，每一个摸进来的人都被他打成了重伤后丢出去——斯迪还没成功找到过穷凶极恶的红徒来找他——他大概想得到那些红徒一张嘴就要几磅的玛晶。

    又来了，这次来了三个人，个子虽然高大，但手脚没那么灵活。克莱林在他们开锁链的时候就提上铁棍给他们挨个儿敲了几下，在大公的啧啧赞叹中，克莱林每一棍都冲要害去，差点儿把人打死。

    把半死不活的人踹出去，克莱林也出去，把锁链重新锁上，扛着铁棍出去了。

    歌拉里早知道他不会这么老实，翻了个身，睡了。

    这么多天找来的恶徒不单单是斯迪和其他红徒的手笔，这里面也有他的功劳。歌拉里想可能真的要和这个小崽子合作了。他莫名有些挫败，这看起来像极了是他在低头。高傲的大公很难接受。

    克莱林四处乱晃，过人的耳力让他听得见各种声音，他不得不感慨这座罪恶的温室是多么让人作呕。他瞥见一个哨位上只有一个守兵，往这个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顿在原地。他好像看见了两个人在赏月？

    正是法勒与老红徒。二人一见如故，牢骚没完没了。多好的一轮月亮，遇上了两个不会看风景的老光棍。

    “你为什么还是光棍？”老红徒问。

    “早些年参军怕耽误了别人，现在一个人习惯了。”法勒说。

    “我知道了，没房没积蓄，又老又丑。找不着对吧？”老红徒笑道。

    “去你的。”法勒把烟枪从老红徒嘴里拔出来，塞进自己嘴里，咬着模糊不清的字句，“一个人多自在啊，强者享受孤独。”

    克莱林没想到这两个人在一本正经地互呛，让他更觉得离奇的是，一个是红肩章狱兵，一个是红徒。两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他们的等级都是红。他现在在想，红肩章狱兵的权限是狱兵中最高的，如果能争取到一个红肩章狱兵的话，他做什么都方便很多。

    于是他走过去，看到了红肩章狱兵脸上的惊讶。

    “我还是第一次见往警官身上撞的窃贼。今晚夜色真好，先生。”红肩章狱兵说道。

    “我也第一次见狱兵和红徒相谈甚欢，先生。”克莱林回答，“如果没有人总闯入我的牢房，我应该看不到这样的美丽景色。”

    “恶徒们总是不安分的。”老红徒说，“小子，只要你有足够的威慑力——嗨，你是新来的红徒？”

    克莱林微笑，“算是您后继有人。”

    “没有必要。”老红徒摇摇头，“这里的红徒没有晚年，是一种另类的惩罚。你要知道，初来乍到的红徒都会立威，做一些得罪人的事。等到没有力气举起拳头的时候，就会有人来要你的命。”

    “我知道的。”克莱林笑容不变地回答。

    “我恨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就是贵族的权力体现，不合他们心意的人都要住进来。”老红徒说。

    “该怪的是贵族，不是吗？”克莱林叹气。

    “德米伽是座美丽的囚笼。”法勒说，“但再美丽，也是个囚笼。”

    “你想出去吗？”老红徒问。

    “当然。”克莱林说，“不想越狱的红徒不是好红徒。”

    突然“咔擦”一声顺着风传入耳中，哨岗上打着指示灯照向他们三人。法勒暗骂一声，他该回去站岗了。

    法勒离开后，克莱林拉着老红徒站起来。

    “我不但想离开，这个地方也该被毁掉。”克莱林轻声说。

    老红徒轻笑，“我只要找个地方养老就好了。毕竟当年我进来的时候不低头，跟谁都没输过，现在一屁股烂债。”

    “那我借你的名号能吓退不少人吧？”克莱林玩笑问道。

    “我叫狄格斯，记住。”老红徒的面目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如果我死了，请记住我是一名荣誉的骑士，而不是王国贵族的阶下囚。”

    克莱林喉头哽住，许久之后点头。他说好，狄格斯骑士。

    分别前，狄格斯说：“如果你真的要毁了这个地方，越少人知道越好。弥须斯大公是不错的盟友人选，在德米伽鲜有风吹草动能逃过他的眼睛，不如拉他一起加入。”

    大公虽然已经不是大公了，但他多年来积攒的人脉和他不容小觑的魄力都让他具有旁人没有的价值。这一点克莱林再清楚不过了，否则他会在第一个被大公派来的恶徒来骚扰他的时候，连带着和大公打一架——不一定打得过，但他绝不会吃这个闷亏。

    狄格斯回到牢房里，躺下，床头正对着头顶的天窗，皎洁的新辉洒在他的脸上。

    “我是骑士狄格斯，我将永远忠于我的领主。”当年受封时，他信誓旦旦。后来，领主死了。他再也不是谁衷心不二的骑士了。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克莱林一天都没闲着，不是在忙着越狱，就是在忙着被人找麻烦。

    黛克丽又一次来找克莱林的时候扑空，有些郁闷。她于是坐在大公对面，“您现在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那个疯子想烧了德米伽。”

    “虽然是疯子，但他的想法很不错。”大公微笑，但是没有丝毫愉悦，“区区一个岛，关了我五年。它应该承受我的怒火的。”

    “是啊，以后走出去了根本不想承认这段低三下四、仰人鼻息的经历。”黛克丽笑容恶劣，“那就让所有知道的人都消失好咯。”

    “你和克莱林真是一样傲慢，小东西。”大公说，“我已经同意了与他合作。”

    “真让人意外。”黛克丽歪头，“您妥协得比我算的早了一些。”

    “我不是坐享其成的人。”大公回答。

    “预祝我们成功。”黛克丽说，“金羽的苍鹰会让它的影子再次笼罩在狮子的栖息地。”

    弥须斯大公眼里的倨傲流露，“金鹰的阴影从未消散，狮子的王国永远不安。”

    “所以克莱林去了哪里？”黛克丽想起正事。”

    “去找异端闲聊了。”歌拉里想了想，回答。

    “去找异端了？”黛克丽面露疑色，烧个德米伽而已，用得着去请教塞顿的信徒吗？虽然她对于塞顿信徒有多会烧也有所耳闻，但也不必这么正式吧？

    当黛克丽找到克莱林的时候，他正和异端面对面坐着，满脸认真——黛克丽还见鬼地品出了一丝虔诚的意味，真是疯了。她一口气哽在胸口呼吸不动了。

    克莱林转头，看见她正在用力捶胸，面色痛苦。

    “找我有事吗？”克莱林问道。

    “当然。”黛克丽好容易顺好了气，“我考虑好了，玛晶给你。不过出去以后你得承包我和我姐姐开店的所有资金。”

    “没问题——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个姐姐？”克莱林疑惑。

    “你忘了吧。”黛克丽打个哈哈掩饰过去，又倒打一耙，“大公什么时候同意和你合作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也没告诉我啊。”克莱林皱眉，“你听他忽悠你。”

    “会不会是大公拉不下脸喊你说合作，才这么说的？”黛克丽想了想，问。

    以大公死要面子的性格，这种情况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都是盟友了，吃他几个火鸡不过分吧？克莱林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