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克莱林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以至于当有人来打扰他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一拳砸断了来人的鼻梁。

    梦里是曾经卡西门家族主持的一场宴会，弗兰家族作为高层古老贵族理所当然在受邀之列。那是克莱林第一次见到斯迪。

    宴会上觥筹交错，男男女女们暧昧地跳着贴面舞，女士们银铃般的笑声在场地上阵阵响起，各式香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头晕又沉醉其中。

    克莱林作为卡西门家族中最不起眼的孩子，刚刚被自己风流成性的大姐骚扰过，好不容易去天台上透口气，就发现自己被花孔雀一样的弗兰少爷尾随了。

    斯迪穿着粉红色的西装，白色的领巾，胸口别着红色的绚丽宝石。他留了一头棕色的长发，棕色温暖的眼睛，总让人以为他在深情脉脉地看着你。

    “今晚夜色真好，不是吗？”斯迪笑着说，一点一点靠近，“就像克莱林先生一样，如此耀眼美妙，却只有我们两个会从宴会中退出来观赏。”

    克莱林有点懵，这个时候他还没了解过这些龌龊的东西。他只是单纯觉得这位先生有点恶心，让人不忍直视。

    他在斯迪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才十二岁的漂亮少年，五官精致，比卡西门家族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惊心动魄。斯迪来到宴会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这个稚嫩的天使——还没完全长开，但是已经足够让他动心了。

    克莱林被逼退到露台的边缘，后腰抵上了栏杆，被斯迪揽住了尚且纤细的腰肢，整张脸憋得通红。

    斯迪一句一句地诱哄他，说他是天使，是上天的礼物，说他让他悸动不已，然后低头舔了下他的耳朵。当时克莱林就炸了，即便斯迪再英俊，气氛再暧昧，他也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了。

    当即斯迪就被他莽撞地推开，克莱林落荒而逃。

    上一次被舔耳朵还是被卡西门家荤素不忌的大小姐，他也才在宴会上看到斯迪舔了那个同他跳交际舞的女士——他明白，这是他们在求欢，他是他们的猎物，尽管他无论对谁都不情愿。

    再后来，克莱林走出了家门，才了解到这些龌龊。

    简直是往事不堪回首，克莱林醒来的时候仿佛还能感受到斯迪在对他毒蛇吐芯，想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于是当牢房的门上栓的锁链再一次响起时，克莱林像是睡醒的凶兽，他下床，从角落里摸出了一根他之前找大公借的木棍，一下捅进了来人的眼睛，打开门以后，他拳拳到肉，一拳砸断对方的鼻梁，又狠狠几脚，险些把来人的内脏踢碎。

    他的眼睛猩红，压低了声音，说：“滚。”

    来人几乎是毫无防备地挨了一顿揍，吓破了胆，拖着一身伤就跑远了。

    “这才第二天晚上。”大公躺在床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已经多少人来找你了？是不是以后我都没法好好睡觉了？”

    “死人可以一直睡觉。”克莱林冷冷地回答。

    大公知道克莱林此刻正暴躁，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克莱林已经睡不着了，他甚至觉得再睡觉，他就能梦到斯迪把他摁在床上的场景了，那他会忍不住醒来的时候把整个德米伽都给屠了，顺便杀上首都弗兰家，把斯迪给阉了。

    真是好极了。克莱林面无表情地想。

    后半夜克莱林没再合眼，他对弗兰家族一向敬而远之，还没有去调查过。现在也不知道斯迪收买了多少人来找他。

    黛克丽再摸入红徒牢房区的时候，看到了一脸憔悴的克莱林。她有些惊讶，试探着打了个招呼。

    这一次克莱林总算拿正眼看她了，黑着一张脸。他开门见山地问：“你是做情报生意的吧？”

    黛克丽摸摸鼻尖，没回答，但是躲闪的目光说明了她的心虚。

    脏且臭烘烘的牢房和克莱林本人的心情一样糟糕。

    “你卖了多少？”

    “也就卖了个你不是教廷圣子的消息，还有你的名字。我赚了一颗玛晶。”黛克丽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帮我个忙，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克莱林认真地看着黛克丽，来自贵族的游刃有余展现出来，“我会离开这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从来不信贵族对穷人说的鬼话。”黛克丽耸肩，如果克莱林在这一个月内死了，她也就没有顾虑了。

    “我现在是和你一样的阶下囚——还是说，德米伽也奉行阶级制度？”克莱林随口一猜，看到少女猛地扭头看向他。

    猜对了。克莱林往椅背上一靠，双腿交叠，惬意地眯起眼。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黛克丽心道果然是狡诈的红徒，他必定是个政治犯。

    “有个贵族在找我，他应该收买了不少岛上的人。”克莱林说，“你多打听打听，告诉我大概有多少。”

    “你仇家？什么爵位的？”黛克丽习惯性地问。

    “大概算吧，家族里有一个公爵和三个男爵、五个子爵——你知道弗兰家族吧？”克莱林微笑。

    黛克丽瞪大了眼睛——德米伽有不少人是被弗兰一流的家族送进来的，这些人个个听到弗兰家族是咬牙切齿的，由此，弗兰家族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存在。

    “我还没做过这么大的单子。”黛克丽吞了口唾沫。

    “你叫什么名字？”克莱林突然问道。

    “黛克丽。”

    “黛克丽，无所不能的神明会保佑你，你会成功的。”克莱林点头致意，目送黛克丽离开了牢房。

    一出牢房，又碰上弥须斯大公。大公这次的表情并不那么愉悦了。

    “你玩不过他，为什么不听劝告？”歌拉里的声音不掺感情，几乎是冰冷的质问。

    “大公，他许诺给我的是自由。”黛克丽倔强地回答。她黑色的眼睛对峙一样直视大公的汪洋。

    “自由？”大公好笑地问，“难道你以为出了这尺寸之地，更广阔的大陆就不是牢笼了吗？”

    “我知道。”她说，“但是，尊敬的大公，您要知道，人总喜欢从小房子往大房子搬，哪怕是牢房，也是一个道理。”

    “一山不容二虎，就像我和他，你总要选择站队。”大公直言。

    “鹬蚌才会相争，聪明人懂得双赢。”她不卑不亢地回答，“大公身居高位太久了，傲慢已经刻进骨血了吗？”

    歌拉里深深地看了黛克丽一眼，径直走向牢房。

    “哦，不欢而散，真糟糕。”黛克丽嘟囔着，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