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山壁上找了个稍宽敞些的岩洞打算原地休息，老痒虽然急的跳脚，但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又不能飞过来，上面还有着大量的螭蛊，只好守着行李气鼓鼓的待在原地。

    顾陵升起一堆火烤着他们带来干粮，边转动木枝边顺口问了句凉师爷：“怎么就剩你一个了？不是应该还有个胖老板的吗？”

    凉师爷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在地下河那里我就和他们失散了，还是多亏了小吴哥把我带着一起过来了，不然我早死在那了。”

    闻言顾陵瞥了眼因为有自己在而放心睡觉的吴邪，心说小老板的善良好是好，就是能不能分一分人的，这倒霉东西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啊。

    凉师爷看出来了顾陵对他的不喜，连忙解释着：“我就是个跟着老泰后面混口饭吃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来也是为了糊弄两位广东的老板，也和小吴哥说了我是个累赘，但他们还是态度强硬的把我带上了。”

    顾陵忽然冷笑一声：“是吗，你那两位老板应该不是好糊弄的人吧？”

    “出来吧，人可以藏起来，但是你藏不住你的呼吸和心跳。”

    凉师爷：？？？

    话音刚落，一个胖胖的身影从洞口走了进来，赫然就是那广东的胖老板。

    “王老板！”凉师爷大惊。

    姓王的老板此时一点儿也没有了之前生意人的样子，反倒是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戾气，狠狠的瞪了一眼出声的凉师爷。

    “王老板这是不打算继续装了？”顾陵将烤好的干粮放到一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在意人手里拿着的枪的威胁。

    王老板将枪插回后腰上，露出了个不算温和的笑脸：“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个生意人，怎么能赚的多我自然会怎么做。”

    “所以？”听出这话是人真心实意说出来的，顾陵倒是将人正眼相看了下，“你是哪方的人？”

    王老板指了指还睡着的吴邪：“之前不一定，之后也不一定，不过现在暂时是这后生仔这方的。”

    说完又指了指身后的青铜树上方：“上面有人指明要见妹妹仔一面，还请行个方便。”

    “……好啊。”顾陵欣然同意。

    吴邪嗅着干粮的香气醒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呢，抬眼就对上了黑黝黝的一个枪口。

    “晚上好啊后生仔。”

    “……”吴邪看了看站在人身后畏畏缩缩的凉师爷，又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岩洞，不由得讪讪一笑，“王老板晚上好啊。”

    他奶奶的，这种紧要关头上，顾陵怎么又不见了啊。

    青铜树树杈上的老痒和行李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上面的人给接走了。

    顾陵一边想着事一边不停的踩着众多密集的青铜枝往上跃去，很快就来到了青铜树顶端的祭台上。

    事实证明整个青铜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祭祀，树上的花纹也都是极深的引血渠，越靠近祭台的引血渠里的暗色就越深，渗透进青铜里的腥臭味也越发浓烈。

    但奇怪的是，偌大的整个圆形祭台竟被一颗极为粗壮的大树根系所包裹，层层叠叠的就连祭台四个角落上的雕塑都被裹到看不出来是什么。

    顾陵绕着祭台走了一圈，最后停步在一个黝黑深邃的树洞前。

    不是啊，有人见面谈话会选择在这里面吗？

    顾陵试探了敲了敲洞口旁的根系，结果惊起一堆的细小爬虫，密密麻麻数量极多。

    顾陵：“……”

    算了，爱咋咋地，老娘不配合了。

    刚要转身离去，就看见了默不作声站在身后不远处还戴着连帽衫帽兜的张起灵。

    顾陵被惊的一个战术后仰，刚要开口骂娘，就见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极为眼熟的东西——青铜铃铛。

    我日。

    带着还没喊出口的怒骂，在青铜铃摇响的清脆铃声中，顾陵两眼一黑的往身后的树洞里栽去。

    顾陵有些痛苦的捂着头，心说怎么又是这样？

    等会儿？又？我为什么要说又？

    扶着岩壁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顾陵甩了甩有些发懵的脑袋，眼前的视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什么都一片模糊。

    树根里……有岩壁？

    顾陵眯着眼摸了摸，手底下的冰凉和粗糙无不彰显着石头的本质身份。

    幻觉？

    顾陵打量着本该黑暗潮湿的石道，此时眼前的石道崭新的仿佛刚开凿出来一样，且每隔十来米就有一盏点燃的长灯，照得整个石道灯火通明的。

    顾陵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终于看见了驻守在石室门口的两个人，只是都戴着全脸面具，身上穿着的也都是看不出朝代的奇怪古装。

    “莫西莫西？”顾陵试探的在两人面前挥了挥手，但好像没人能看见她。

    这时一个戴着精致银色面具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门外的顾陵后很是有礼貌的行了一礼：“不知师父此次前来，未能及时迎接真是徒儿的失职。”

    “敢问师父可有要事？”

    “……”啥？你他娘的在说啥？

    顾陵摸不着头脑的后腿了两步，心说别来沾边啊，咱家可不收徒的。

    结果这一退就发现自己身后有个人，而且自己还从人家身上穿了过去。

    卧槽！我成鬼魂了？！！！顾陵惊恐捂脸呐喊。

    面具青年见来人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师父对我所做的一切都那么不屑一顾，想必能来此地也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吧。”

    顾陵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又从动起来的人身上穿过，过了这阵惊恐后竟觉得还挺好玩的，像是在看全景电影。

    就是一方的主角戴了面具不知道好不好看，而另一方则是像糊了一层高斯模糊一样看都看不清。

    “杀孽太重，有违天和。”

    清冷的女声，平淡无波的语气，顾陵听着居然觉得有些耳熟。

    闻言面具青年的笑意更甚：“杀孽？这些本就是死囚，能为这个国家献出最后的作用也算死得其所了，不是吗？”

    “这还是我从师父这里学到的第一课呢。”

    “荒谬。”

    顾陵看着高斯模糊小姐姐转身想要离去，连忙跟上。

    但面具青年却快走几步拦住了去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师父既然来了不妨看一看我的杰作吧。”

    顾陵也有点好奇，干脆真把这当做了一场实景电影来看。

    “你将狩猎烛九阴这件事称之为杰作？”

    “为什么不能？”面具青年的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自顾自的在前面带着路，“以人之躯，以血为诱。”

    “能将永夜照亮的强大烛龙会被区区人类所捕获，这难道还不能值得一声杰作吗？”

    面具青年一路带着人走到石道的出口，只见一颗宏伟至极的青铜巨树直插深渊，一眼望不到底的青铜枝杈上挂满了大量放血而死的死囚尸体。

    而青铜树顶端祭台上的四个雕塑，赫然就是这个面具青年不同时期的模样。

    顾陵表情奇怪的看了这人一眼，心说这也太自恋了吧。

    面具青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再度开口语气里都带着一丝骄傲：“您来的也正是时候，前不久外面刚下完一场雨，这里的水还没有完全退去，想必您一看就能明白此物的运作原理。”

    顾陵看着底下还湿润着的山壁岩洞，也是大概明白了一些——这底下一定有条地下河，当有大雨时，积水很大几率会形成山洪，而洪水一路涌进地下河流里，便会从这底下与其连通的岩洞倒灌进来。

    如果放血真的能引诱来烛九阴的话，那真的是一抓一个准啊。

    这种变态精神病到底谁教出来的？

    顾陵绕着高斯模糊小姐姐转了好几圈都没能看清一点点。

    高斯模糊小姐姐只是观望了一遍，便脚尖轻点的从崖壁上一跃而下，来到了下面关押着这批抓到的烛九阴的岩洞里。

    顾陵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人所用的方式竟有着八分相像。

    这一下去就看见了一条黑色的细鳞巨蟒被卡在了岩洞里，旁边竟还有青铜铸造的一系列工具，全是用于剥皮拆骨取肉的锋利刑具。

    这就是烛九阴吗？不太像啊？

    细鳞巨蟒察觉到了来人的动静，缓缓的睁开了一只眼睛，更为神奇的是，这只眼睛竟是紫色的。

    “钟山之神的后裔竟也沦落于此。”高斯模糊小姐姐抬手摸了摸探头过来的巨蟒，那巨蟒不知怎么竟与她十分亲近。

    “这一丝微薄血脉或许不留也罢。”

    紧赶慢赶从山壁栈道上一路下来的面具青年站在洞口，稍稍平息了一下过快的呼吸，这才缓缓开口道：“您还真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如此的凉薄，如此的狠心。”

    顾陵瞥了一眼表面上稳如老狗的面具青年，猜测人面具底下会是怎么样的表情——毕竟哪个普通人能一路戴着不透气的全脸金属面具快跑下来，还要装模作样的掩盖自己气息不足的喘息声。

    怪不得不敢靠近就站在洞口，说不定现在连腿脚都在发抖吧。

    烛九阴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靠近，庞大的身躯变得有些躁动起来，细密的鳞片摩擦间不断撞击着岩壁，留下一道道白痕。

    面具青年被这动静惊的缓缓后退了一步，随后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开口掩盖道：“神明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仅您一人留存在这世间。”

    “而剩下的这些后裔还要被祂们曾视为蝼蚁的人类玩弄于股掌之中。”

    “您说这是多么的可笑啊，师父。”

    顾陵看着越说越来劲的这人，忽然就有点手痒。

    至于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没有在光滑的大脑上留下一丝痕迹，大概。

    高斯模糊小姐姐没有出声，只是挥了挥手，卡住烛九阴的石洞凭空又开了个大洞，任由烛九阴欢快的吐了吐蛇信，从里面缓缓爬出。

    面具青年直接愣住了，甚至在烛九阴巨大的紫色竖瞳的注视下，不自觉的退到了崖边：……

    对嘛，对付这种逼话特别多的精神病就要直接动手，讲道理真的不如讲物理。

    顾陵为其点了个赞。

    “撤走所有的人，我会在这里设下封印，从今往后，世间将再没有烛九阴的存在。”小姐姐摸了摸巨蟒身上有片被撞出白痕的鳞片，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在顾陵听来就有一种“你不宣布撤人，那我可就亲自动手”的意思。

    面具青年捏了捏拳，终究还是俯身行了个礼：“是，请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必将全部撤离。”

    听到这话的小姐姐带着烛九阴就下去了，留下恨铁不成钢的顾陵盯着这个倒霉面具男咬牙。

    知不知道什么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果不其然那面具男在面具的遮掩下，盯着一人一蛇远去的身影，唇边缓缓勾起一个令人发麻的弧度。

    顾陵甚至在他眼中看见了透着势在必得的满满恶意。

    要不是她碰不到，非给他两拳的，搁这恶心谁呢。

    此时雾气四起，顾陵的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甚至眼前逐渐变的白茫茫一片。

    不过这雾气起的快散的也快，不过十来秒的时间，顾陵就又回到了黑暗的怀抱里。

    只是……

    顾陵看着眼前这条有点眼熟的细鳞蟒蛇陷入沉思，犹豫了下后试探着叫出那个名字：“烛九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