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骨拍卖会明日进行，颜直和颜朝虎今日便不回桃花村，在天香酒楼住下。

    这是来之前就有的打算，少则两日，多则三日，他早就和娘亲许桂枝说过，也不怕她担心。

    那位三叔便是天香酒楼的掌柜，天香酒楼是三财帮的产业，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人找麻烦，再安全不过。

    唯一让颜直感到不满的是，左上房的房费贵得离谱，住一晚上要五百文。欧阳断魂还特意和掌柜三叔交代了，不许给颜直打折。

    这让颜直很是郁闷。

    但来到客房后看到房中的陈设，清幽雅致，和云生宗内门弟子的住舍不遑多让，颜直也就理解它昂贵的原因。

    “虎骨背后，到底有什么隐秘？”

    二人一进天香酒楼左上房，颜朝虎便急切询问颜直。

    在大堂之中，颜直看颜朝虎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个，早就想好了说辞：“朝虎叔，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返回村里，再一一告诉你。”

    颜朝虎心痒难耐，如何还能等到那个时候，说道：“你先告诉我，不然我自己去问欧阳断魂。”

    “朝虎叔冷静。”颜直搬出神秘人物劝解，“这事与我答应你的那件事情有关，需要见过那位后，才能决断。”

    “当真？”颜朝虎将信将疑。

    “当真。”

    那夜颜直对颜朝虎说，有办法让他成为修行者，颜朝虎自然不信，颜直便将里老关于修行感悟的那番话说与颜朝虎听，并说自己曾遇到一位神秘人物，他有让人成为修行者的方法，颜朝虎这才答应给他充当车夫和打手。

    颜直再安慰道：“朝虎叔，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时候到了，我肯定会全部告诉你，不会有丁点隐瞒。”

    颜朝虎“嗯”了一声。

    他以前对颜直没有任何了解，这几次接触下来，对这个侄子的行事越来越惊讶，偶尔还会生起一丝佩服——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因而，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这一番折腾，二人都有点疲惫。

    颜朝虎合衣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会儿。

    颜直被幻化弄得精疲力竭，也想睡，但另有一件事情要做，见房中书案上有现成的笔墨纸砚，便磨墨润笔，伏案写写画画。

    到了午正，颜朝虎醒来，颜直也画完，揉揉酸胀的手腕，伸了一个懒腰，和颜朝虎下楼用饭。

    打碎的桌椅早就换了新的，此时大堂中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端茶端菜的小二来回穿梭其间。

    掌柜三叔见到二人，没有好脸色，礼貌点头打了个招呼，便低头翻着账簿。

    天香酒楼的饭菜不便宜，此时又没有空座，颜直便和颜朝虎到外面的饭馆用饭。

    按颜直的打算，本来想去寻常饭馆，但颜朝虎坚决不同意，只好作罢，两人就近找个面馆吃了一碗面条。

    颜直这身装扮和昨日大不相同，欧阳断魂又将猎杀双齿剑虎的壮举认了下来，加之有武艺高强的颜朝虎跟在身边，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就是昨日卖虎骨的黑瘦少年，从而被害命谋财。

    虎骨拍卖有三财帮去安排，他只需要等明日拍卖结束以后，拿钱走人便是，此刻真真正正闲了下来，吃了面后便提议逛逛街。

    换作平常，吃过午饭后，颜朝虎要去桃林中消食，然后继续练拳。

    逛街也是较好的消食方式，颜朝虎少做犹豫，便答应颜直的要求。

    天气放晴，阳光微微刺眼。

    二人沿着长街漫无目的逛着，忽听到吆喝声：“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过来看一看，过来瞧一瞧……”

    听到吆喝声，颜直眼睛一亮，心想终于找到你们了。

    他对颜朝虎说道：“朝虎叔，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颜朝虎身形威猛高大，很快就挤到最里面。

    沿途被挤的人骂骂咧咧，被颜朝虎的牛眼一瞪，顿时不敢再说话。

    此时刚到女子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节目，颜直好奇问道：“朝虎叔，若是将这块石板放到你胸口上，你敢不敢？”

    “这有何难？”颜朝虎不屑道，“雕虫小技罢了。而且这石板是用草灰所制，外面涂了灰料，看起来和石板没有什么区别，但重量极轻，只要落锤之人掌握好力度，不会伤到人。”

    “竟然还有这等内幕？”颜直吃了一惊，好奇问道，“朝虎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颜朝虎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道：“年轻时为了学武艺，被人所哄骗，跟耍杂耍的跑过几年江湖。”

    “原来如此。”

    颜朝虎为了成为修行者，竟然愿意付出到这等地步。

    颜直不由得肃然起敬。

    接下来几个表演，稀松平常，颜朝虎看得无趣，说道：“走吧。”

    颜直拉住他的手，“朝虎叔，再等等，有趣的马上就来了。”

    颜朝虎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看。

    又表演了几个节目后，终于到了猴变少女的重头戏码。

    围观众人中，有昨日看过表演的，也有听说后特意来看的，在女子表演者提着木笼子绕场展示时，均兴奋大喊起来，铜钱像雨点般扔到场子中。

    女子照着昨日的表演套路，示意众人安静后，一把扯开盖在木笼子上的黑布，木笼中的黄毛猴子便变成了赤身少女。

    围观众人沸腾起来。

    有男子不顾仪表，弯腰低头，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想要看到赤身少女胸前和双腿间更多的风光。

    颜直昨日见过一次，不再吃惊，仔细盯着铁笼子中的猴子和少女，试图寻找到破绽。

    颜朝虎第一次所见，一双牛眼睁得极大，显然十分吃惊。

    “朝虎叔，你可知道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吗？”颜直趁机问道。

    颜朝虎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类似于这种大变活人的戏码？”颜直再问。

    “有。”颜朝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过，大变活人的道具有暗格，人就藏在暗格之中，布起瞬间，暗格开启，人出现，布落的一瞬间，人又藏进暗格中。经过长时间配合训练，表演者手法很快，观众根本瞧不出破绽。但这个木笼子我仔细看过了，地面又无陷阱痕迹，不可能存在机关暗格。这，这少女，难不成是由那只猴子的变的？”

    颜朝虎看过的话本故事中，有一指断江、一掌劈山的修行者，自然也有能变化成人形的各种精怪。

    颜朝虎笃定人人都能成为修行者，但牲畜野兽变为人发生在现实中，这超出了他的认知和理解，不由得有些恐惧。

    “万物皆有灵，猴子变成少女也没有什么稀奇。说不定您家的那条大狗，某天也会口吐人言。”

    颜直说得随意，实则是想消除颜朝虎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颜朝虎一听此言，忽地惭愧，他一大老爷们，又心心念念想成为那修行者，竟然还不如颜直这个小子淡定从容，看得开。

    颜直忽然想到，在里老成为修行者之前，此方天地并没有关于修行者的记载，却有关于修行者的话本流传。

    这话本出自何人之手？

    编写话本之人，又是如何知道修行者诸多仙家手段？又是如何知道山精鬼魅的修行变化？

    而且，无论是山中所见的神秘赤红凶兽，还是欧阳断魂赠送他的能易容的幻化，都不是寻常之物，又是来自于哪里？

    再结合虎骨背后的隐秘，这几者到底有什么关联？

    一些念头忽地在颜直脑海中闪过，但消失的速度太快，没有抓住。

    “啊！”

    颜直头昏脑胀，蹲身抱头，情不自禁发出一声痛呼。

    “没事吧？”

    颜朝虎刚才突然见到颜直目光呆滞，唤了几声都没唤醒，此时听见他略显痛苦的低嚎声，不禁有些担心。

    “朝虎叔，我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站起来看见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问道，“耍杂耍那对男女呢？”

    “走了。”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那儿。”

    颜直顺着颜朝虎所指方向看过去，看见一男一女赶着马车，车上装着表演所用的物品，正沿着长街，往东北方向而去。

    “朝虎叔，我们跟上他们，去弄个明白。”

    颜朝虎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他心中也好奇，想探明究竟。二人小跑着，跟上了马车。

    然后他们发现，跟着这一男一女的，不止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