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先生，您说是不是？”

    颜直这一声询问，在场的另外三人尽皆愣住。

    尤其是拍桌而起的欧阳先生最是郁闷，心想我正怒火冲天，你小子却不闻不问，反而向掌柜问出这话，将我置于何地？

    但欧阳先生忍着怒火没有说话。

    颜朝虎顺着颜直的目光转身看向掌柜，又转身回来看向颜直，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他才是欧阳断魂？”

    当面直呼三财帮帮主名讳，颜直眼皮一跳，心想朝虎叔果真是位猛士。

    “叔，不错。这位才是三财帮帮主，威名赫赫的欧阳断魂先生。”颜直抬手指向掌柜，将“先生”二字刻意说重了些。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欧阳断魂？传闻中，三财帮帮主英俊儒雅、气质温和，常年做书生打扮，这贪财、胆小、其貌不扬的掌柜，怎么可能是欧阳断魂？”

    颜朝虎自是不信，就连颜直语气中的提点之意，都没有意会过来，仍旧一口一个欧阳断魂叫着。

    朝虎叔，你这是嫌咱俩活得太长。

    颜直脑门冒汗，生怕欧阳断魂因此真正动怒，不顾一切将目中无人的颜朝虎和他手起刀落砍死。

    “叔，他确实才是真正的欧阳断魂先生。”他再解释，将“先生”二字咬得更重。

    见颜直如此郑重，颜朝虎不由得不信，向掌柜做最后的确认：“你是欧阳断魂？”

    啊，朝虎叔，你是真的虎，又虎又猛！

    听见颜朝虎仍旧直呼欧阳断魂名讳，颜直抚额，心头重重叹息一声。

    不过，他没有向远处的掌柜抑或是身旁的欧阳先生做出半点抱歉示意，因为他和颜朝虎此时共进退，要顾及着颜朝虎的颜面，不能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

    “不错，我才是欧阳断魂。”

    好在欧阳断魂大度，没有和颜朝虎计较，笑着问颜直：“少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伸手在脸上一揭，一张人皮面具被揭下来，露出一张和颜直身旁书生一模一样的脸，猥琐小老头的气质也陡然一变，变成气质温和的中年男子。

    在真正的欧阳断魂揭下人皮面具后，颜直身旁的书生也揭下人皮面具，变成掌柜模样，只不过不再猥琐。

    “三叔，你去厨房弄点吃的，想必大家都饿了。”欧阳断魂吩咐掌柜。

    “是，帮主。”把揭下的人皮面具交给欧阳断魂，领命而去。

    颜直和欧阳断魂重新落座。

    欧阳断魂没有避着颜直和颜朝虎，将两张面具放在一起，两张面具竟像是活了过来，迅速蠕动，融为一体，变成巴掌大小的肉色方块，渐渐消失在欧阳断魂左手手掌中。

    颜直看见这一幕，觉得挺有意思。

    察觉到颜直的目光，欧阳断魂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问道：“少年，对这个玩意感兴趣？”

    这个东西有点像云生宗师兄们拥有的灵宝小宠，虽然不如飞剑、法宝那般拥有强大的杀伤力，但能陪人逗趣解闷，尤其得女弟子的喜欢。

    和颜直同住一室的路非凡就有一个墨宝小宠，大拇指指尖大小，喜欢到处偷喝墨汁，以至于浑身随时都是黑乎乎的，经常将路非凡的袍子染上一身墨汁，没少挨路非凡的嫌弃。

    它一受了委屈，就蹦蹦跳跳到颜直床上，找他哭诉。

    一开始颜直不查，被子被它滚得漆黑一片，之后它想再找颜直求安慰，颜直便用路非凡的手帕将其裹住，再扔回去。

    墨宝小宠给颜直带来了很多欢乐，此刻看到欧阳断魂手中这个玩意，颜直不禁有些怀念。

    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何时才能够回去？

    颜直心中悄悄叹息一声。

    “这种东西第一次见到，确实觉得有些神奇。”颜直说道。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如何识破我的身份，我就将这个小玩意送给你。怎么样，这笔生意做不做？”欧阳断魂问道。

    做，太能做了，这根本就是没本的买卖，稳赚不赔。

    “欧阳先生，你的破绽有三处。”颜直一下子精神起来。

    “一、我虽然从未来过天香酒楼，但也知道，天香楼的掌柜，迎来送往，接待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颇有见识，也见过大场面，绝不会是贪财猥琐胆小之人。你想用掌柜的市侩嘴脸掩盖你身上的气质，反而因此露出了马脚。”

    “二、欧阳先生常年住在右上房，是天香酒楼的贵客，掌柜想必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怎么会见你喝一壶冷茶而无动于衷，就算不奉上瓜果点心，也该泡一壶热茶才是。”

    “三、假扮你的三叔，虽然学了几分形似，但他身上缺少一种东西。欧阳先生贵为三财帮帮主，早年间也是在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举手投足间应该有上位者的从容气度，以及杀伐果决之气。”

    “前两处破绽只是让我产生了怀疑，但并不能下准确的结论。人在暴怒状态下，很难掩饰真实的性情。因此，我故意言语激怒三叔，从他的言谈举止之中，这才确定我的猜想。”

    “而且，我还注意到，先前掌柜的在向楼上下来的欧阳先生行礼时，欧阳先生侧了一下身避开不受。欧阳先生在说话时，也有意无意看向柜台，似乎是在看掌柜的脸色。”

    “将所有的这些结合起来，不难得出结论，看似猥琐胆小的掌柜，才是真正的欧阳断魂帮主。”

    颜直这一番话说完，颜朝虎心头的疑惑悉数得到解答，不由得十分震惊，暗道：“颜直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

    “原来如此。”欧阳断魂也恍然大悟，由衷称赞，“少年好细致的观察力。”

    “欧阳先生谬赞，小小伎俩，不值一提。”

    颜直倒也不是故作谦虚，他方才陈说的这几点，确实没有太过特别之处，但凡稍微留点心，谁都能察觉出来。

    他不过是比旁人心思更加敏感细腻，更善于观察，一开始便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细节强行记下，最后汇总对比，从而推测出真相。

    “它是你的了。”

    欧阳断魂履行承诺，右手五指在左手手掌中一抓，将肉色方块抓起来，递给颜直。

    “那我不就客气了，多谢欧阳先生。”

    颜直将肉色方块接过来，依法施为，放在左手手掌中，肉色方块很快消失不见。

    “这个小玩意是我偶然所得，拥有变幻容貌的能力，因此给它取了个‘幻化’的名字。”

    欧阳断魂介绍幻化的用途：“它最多可以分成两份，使用时贴在额头，它会根据你的意识，主动变成你想变成的容貌。不过，六个时辰内，幻化只能使用一次，使用之后，还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颜直问道。

    掌柜的恰在这时送上来一壶热茶和点心，欧阳断魂倒了一杯热茶，啜了一口，笑着说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嗯？”颜直一脸疑惑。

    “啊！”

    下一刻，颜直突然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