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快逃
“快逃!”
卫霄的耳边又响起妇人的惊呼,带着恐慌和不舍。
再次睁眼,又是火光照亮半边天。
木制的房子根本承受不住大火的侵蚀,不断发出吱呀的声音。
“咵”
头顶的房梁一如既往,中间断裂直直倒了下来。激起的烟尘飞到卫霄的脸上,带着一丝火星。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着那位已经无声无息、被埋在火堆里的妇人。
“娘”,卫霄声音发抖。又是这个梦境,究竟要折磨他到几时!
高温让耳旁的头发卷曲,烧焦的糊味、弥漫的烟尘、模糊的视线都表示这不是该停留的地方。整座房子在火舌的舔舐下已岌岌可危。
死在梦境里,真身也会死去。
跑!不舍地看了一眼母亲,他弓着身体,借着朦胧的视线四处寻找突破点。
左躲右闪,小心避开火源。熟练地朝着火势最小的地方一股脑地冲出去。
“啪!”燃烧的木板极其脆弱,一撞就碎。一个大洞,足够这个八岁的小孩逃出生天。
是的,在梦境里,他重回童年。
整个村子都烧起来了,成群连片,照得他浑身发热。
“快走!”这次是远处一个大叔在大喊,声音被烟冲得沙哑。
他抱着一个昏迷的麻花辫小女孩,浑身黢黑,身上布衣还有几处火星在燃烧。但他无暇顾及,朝着这个方向狂奔。
大叔脚步混乱,脸上带着惊慌。甚至因为跑得太快,合不上嘴,老远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快走!卫小子!”大叔路过他,看他发愣,腾出一只手拽起他的胳膊。
他被带得差点摔倒,小腿使劲蹬地两步,才跟上大叔的速度。
该逃命了!该逃命了!卫霄发抖地回过神来。
有人在屠村!
回头一看,几名黑衣人踩着轻功飞速赶来。
手里的刀不知道本身是红的,还是被火光照的,红彤彤一片。
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卫霄两只短腿蹬地更快。
河边,去河边。
跑到河边就安全了,那里有官府的船。
死死扣着大叔的手,卫霄不敢放开。
生死存亡的时刻人往往能够爆发自己的潜能。
这比他跑一千米的时候还快。
一千米?
他怎么会提到一千米,一千米是什么。
卫霄颤抖地甩了甩头,每次不自觉蹦出这些没听过的词汇头就很疼。
恐惧加上头疼,让他在泥泞的路上脚滑好几次。
快走!快走!一个声音不断催促他。
河边官船的影子已经隐隐约约,不远了!
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连大叔黢黑的脸上都露出一丝渴望。
“咻”
一把刀疾速飞来,击中什么后戛然而止。
卫霄只听见大叔的一声闷哼,他的手无力地滑落。
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说,大叔嘴里不停地冒出鲜血,胸口的衣服被洇出一团湿润的黑色。
一把刀插在他的胸膛,一石二鸟,连大叔手中的小女孩也一并击中。小女孩一动不动,背部也流出鲜艳的红。
极度的恐惧下连喊都喊不出来,卫霄张大了嘴巴。
大叔脱力,双膝跪地,然后向前倒去。地上的鲜血流成一片,小女孩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把明晃晃的刀钉死了大叔,也钉住了卫霄。
他被吓得腿发软,八岁的身体里,没有任何气机,意味着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他也要死了吗?
看着背后逼来的黑衣人,他的眼里尽是绝望。
要死在这里了吗?
几名黑衣人踩着树尖几下子便追了上来,把卫霄围了个圆。
他不甘心,卫霄头脑风暴,疾速寻找脱身的办法。
他的眼睛往着官船的方向望去,希冀有人能够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
毕竟这么大的火,就算不帮忙,凑热闹也要过来看看吧。
眼睛紧紧盯着官船,可惜船那边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人烟,只有还在随波摇晃的油灯,一片宁静祥和。
卫霄止不住地发抖,双眼乱扫。
这群暴徒,没有理会倒下的大叔。反而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卫霄。
抽出大叔身上的那把刀,借着刀身的反光,
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小心展开。画上是一个俊俏小公子模样,眉如墨画,双眸有神,小小年纪便可窥得日后的俊朗风采。
捏住卫霄的下巴,摇晃一番,将画卷放在卫霄脸旁左右对比。
卫霄被刀身反光照得眼神恍惚,被吓得下面一片湿润。
黑衣人显得有些犹豫,片刻后从袖中抖出一块干净手帕,将卫霄脸上的黑灰擦去。这下便一般无二了。
“嗯,是他。”话音落下,一记手刀。
“这小子还被吓尿了,没出息的东西,走!”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声音,之后便陷入昏迷。
经历一个漫长的黑暗,卫霄终于睁开了双眼。
眼前逐渐清晰的场景,挂着的青云佩剑,常穿的黑灰长袍,昨晚走过泥路的鞋子,桌子上杂役端来的早餐。
他“呼”地松了一大口气,他还在房间里。
“又是那个梦境。”
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狠下心将其重重扣在床边,片刻,手上暴起的青筋消减下去。
卫霄右手捏了捏眉心,像是起了反作用,双眼泛红,目眦欲裂。
身体中有一种沸腾的欲望,脑中也传来一个声音:他要报仇!他要报仇!他要杀光那些暴徒,他要救回他的娘亲!
报仇!
欲望太强,引得嗓子干涸。急急地吞了几口水,压了下去。
今天惯例是给师父送饭的日子,也是他拿药的日子,他该去了。
操起佩剑,衣服随意地裹在身上,拿起桌上一个肉包子,大口撕了起来。
……
看着卫霄消失的身影,云峰院的杂役们才敢小声地讨论。
“卫师兄的脾气越发暴躁了。”
“我也觉得,刚来那天我给他上菜,他还说谢谢呢。”
“你看他今天衣服都乱七八糟的,胡子都不刮了,刚来那天多帅啊”
“你还对这些个武夫犯花痴?得了吧你。”
“哼,人家是武夫,普通人比得上?就算是个丑八怪,我也犯花痴。”
“女人啊,就是见识短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什么也没说……”
杂役总管曹风听着手下们激烈的讨论,望着卫霄离去的方向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