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轶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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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二天,孙止忧起来,很安静,没有说话,她明白,梁若奇和司马霍莹没有成完婚,孙常乐是不会放她出去的。

    于是她就等啊等,等到这天,孙常乐告诉她:“你可以出去了。”

    其实孙常乐也疑惑这几天孙止忧为什么也不闹着出去了,但看着妹妹一脸沉默的样子,他也不好直接去问,不然,他死守的秘密,片刻之间就会展露无遗。

    孙止忧仿佛死了一样,得知可以出去也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只是静静地嗯了一声。

    孙常乐有些害怕,他怕他那么苦心经营,结果还是被孙止忧知道了梁若奇与司马霍莹的事。他知道她会伤心,他不敢让她知道。他也知道他若随时监视着她,她会起疑心。于是在她提出要出门去的时候,他推荐了纪尘子跟随她出去。

    她看他半晌,很冷漠,看得他心头直发慌,良久,她答应了:“好,那就让北池陪我出去。”

    他叫人叫来纪尘子。北池看见孙止忧这副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上来就问道:“前些日子教你的运气,你可在天天练习?”

    孙止忧眼中有了一些光彩,回答道:“运了,每日一运,倒觉得神清气爽,烦心事都没了。”

    孙常乐在一旁咳嗽两声,示意自己还在:“小师叔,你带止忧出去吧,有你在,我更放心。”

    北池看着孙止忧,在等她同意。孙止忧点点头,转头叫来侍女:“去把面具拿来。”自那天后,北池就不再带着面具,孙常乐第一次见面具下的他,还狠狠吃了一惊,又听到孙止忧唤他北池,他也产生过怀疑,不过都被北池胡诌的几句话给糊弄过去了。

    侍女很快取来面具,孙止忧结果面具,把它递给北池,说:“带上吧,你这样上街太惹眼了。”

    北池听话地戴上,问道:“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孙止忧笑笑,惨白惨白的,说:“可以出去了。”

    北池跟在后面,隐隐觉得孙止忧十分不对劲,可是碍于孙常乐朝他递来的神色,他便没有询问什么,只是戴上面具,跟着孙止忧出了门。

    孙止忧没有要马车,一个人步行了许久。

    北池见她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言。

    过了一会,孙止忧突然停下了,北池跟着停下,抬头看,原来到了将军府门口。北池突然就猜到了什么,看着孙止忧欲言又止。

    突然,梁若奇从里面出来,北池想安慰的话停留在嘴边,无法说出来。

    孙止忧犹豫了好久,看到梁若奇走到面前,走上前去:“梁将军,你娶了公主,是真的吗?”

    梁若奇看她一眼,很冷漠,没有说话,走了。

    孙止忧明了,转身对北池说:“走吧,我明白了。”

    北池看着她,有些心疼,他视若珍宝的人,竟被别人冷眼丢掉。可是他要怎样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然后放弃梁若奇,投入他的怀抱。

    他想抱住她,南田成为尊神之前,最喜欢他抱她了,每次不开心的时候被他抱一抱,就会安静下来,有一种幸福的感觉,然后什么都烟消云散了。可是他不能抱她,会吓到她,至少现在是这样。

    她很安静,不哭也不闹,静静地走在前面,一言不发,让人恐惧。他伸出手想要安慰她,或者是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又把手收回了,他怕他这样一做,他们彻底形同陌路。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沿着路边走回了孙止忧的家。她像一具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机械地进行着各种活动。孙常乐看她这样,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掩盖梁若奇和司马霍莹的事情了,于是他找到孙止忧,准备开解她一番。

    “止忧,什么事情都要看开,天下好男儿多着呢,不缺他一个。”孙常乐使自己看起来尽量温和,因为他要说服他的妹妹。

    孙止忧突然有了一点儿力气:“原来你将我关在家里这么几天,就是为了遮掩这件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闹,会去阻止,他也是这么想的,原来,在你们眼中,我是如此不讲理之人。”

    “我是怕你伤心。”孙常乐有些无奈,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她不伤心。

    “早晚都会知道的事情,你何必遮遮掩掩。”孙止忧有些生气。

    “我知道你爱慕他,想嫁给他,他救了你,但是父亲觉得我们身份低贱,不让你以身相许,你又有自己的气节,不肯做妾。我想能瞒一时是一时,怎料这一切都是个无用功。”孙常乐有些激动。

    孙止忧看着孙常乐,相视无言。

    慢慢的,孙止忧的眼眶有些红,但她要强,就是不哭。

    一个侍女进来报道:“公子小姐,道长来了。”

    孙常乐问:“他来干什么?”

    侍女回答:“好像是要教小姐术法。”

    “那叫他请回吧。小姐这儿还有事。”孙常乐坐在孙止忧面前垂眸扶额。

    侍女正要去回复北池,孙止忧叫住她:“等等,让他进来。”侍女愣住了,看向孙常乐。

    孙常乐看看面无表情的孙止忧,然后看向那个侍女,求全地点了点头。

    侍女得令,快速出去将北池唤来。

    这时,孙止忧也下了逐客令:“北池要教我术法了,你请回。”她没有看孙常乐,反而整理起案几来。

    孙常乐看看她,拂袖离去了,到中间还与北池擦肩而过。

    北池见孙常乐不乐的样子,又看见孙止忧冷漠的面孔,明白这两兄妹是吵了一架。

    他走到孙止忧面前跪坐下来,对她微微一笑:“孙姑娘,上次叫你每日要练的运气你练了吗?”

    孙止忧点点头:“练了。”

    “好,现在我教你念诀。”北池企图用练功来消散她的悲伤,语罢,他就口中念念有词。

    孙止忧跟着他口中念念有词,最后一个字落地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声音,孙止忧跑出去看,结果她的侍女们全部晕倒了,倒了一片在地上。

    北池跟出来。孙止忧回头看他,他说:“你想到屋顶上坐坐吗?”

    孙止忧点点头。北池起身一跃,优雅地坐到屋顶上,他伸出手,示意孙止忧上来。

    孙止忧也学着他的样子起身一跃,因为北池输了法力给她,加上这几日的运气,她很轻松地跃上屋顶,只是差点儿没站稳,被北池拉了一把,靠在北池怀中。北池的胸膛很结实,她靠在他怀中,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也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干净而又令人心安。

    北池扶着她在房顶上坐好,自己也在房顶上坐好。这个视线,刚好能够看完孙家的院落,还能看到隔壁邻居院子里的事。

    北池变出两壶水来,一壶递给孙止忧,一壶留给自己:“听你兄长说,你不饮酒,那便以水代酒吧。”

    孙止忧接过水壶,抿了一口不禁夸赞道:“这水如此纯净而甘甜,不知是在哪儿取得的。”

    北池看着她,笑笑:“这是醴泉水。”南田之前只饮这个水,凡间的书中也有载:“夫鵷鶵,发於南海而飞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醴泉?就是书上那个吗?”孙止忧最近在看《庄子》。

    “对。”北池也饮了一口。

    “鹓鶵,很高贵的一种凤凰呢。”孙止忧继续说道。

    北池看她一眼,笑了:“对。我爱慕她很久了。”

    孙止忧愣住了,看着他:“没想到,北池你喜欢传说中的鸟。”

    北池带着笑意看着她:“不是传说呢,如果你愿意同我一起修行,成仙后也是能见到她的。”

    北池明明笑得很温柔,可她总觉得别人笑着对她说话就是在糊弄她,就说:“我可不信,你就是想要和我一起修行,才这么编给我听。”

    北池一摊手:“你觉得我像那样的人吗?我说的是真的。”

    孙止忧摇摇头,又半信半疑地说:“那你说她长什么样。”

    北池变出一面铜镜,递给孙止忧:“就长这样。”

    孙止忧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起北池说爱慕鹓鶵很久的话,老脸一红,就把铜镜还给他站起来要走,结果脚一滑差点摔下去,北池用法术扶着她,她才安全的落地。她转过头去对北池说谢谢,看见北池笑着看着她,不免害羞地快速走进屋里去。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侍女也都醒了,纷纷起身,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后,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继续做事情。

    孙止忧觉得北池在调戏她,却又没有证据,但就他那张脸,就算是个登徒子她也接受。就算孙止忧爱人从来不看美貌,也不免为帅气的小师叔心动,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是凡人,连神仙都不能免俗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免俗呢?

    夏夜的风,温热的吹干了汗水,夜越是深,风便一度一度凉下去。月光照在屋顶上,照亮了躺在屋顶上仰头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星夜的孙止忧。北池走到院子的对角,他是来看孙止忧歇没有的,孙常乐怕她做傻事,招呼北池和其他人注意着她。正好看见屋顶上的孙止忧,他飞身上去,坐在她旁边,然后也学她躺下,姿态从容而优雅。

    “在想什么呢?”他的声音在对人而言有特殊感觉的夏风中格外温柔,像是群星柔弱的光都逊色几分。

    明月朗朗,周遭只有点点虫鸣。孙止忧坐起身来,抱着双腿:“北池我不美,没有什么地位,也没有什么优点,如今,站在他身后的人不是我,也倒合乎常理。”她垂下眼眸,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也起身:“喜欢一个人,是要看容貌和地位吗?”

    孙止忧转过头来,他们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北池很认真的看着她:“其实我不是你兄长的小师叔纪尘子,我是北池,天上的尊神,你也不是什么孙家大小姐孙止忧,而是天上的尊神黄凰南田,也就是鹓鶵。”

    孙止忧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问道:“那真正的纪尘子呢?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所言?”

    “真正的纪尘子因为宗门的事情回去了,而你我真实的身份,我大可带你回到天界证明,但是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你可要想好。”

    孙止忧掰掰指头,犹豫了:“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与你回天界,是不可能的,我还有家人,我是不会与他们分离的。”

    “你同我一道修行,成仙之后,就能回到天界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了。”

    “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什么意思?”孙止忧有些困惑。

    北池想摸摸她的头,却把刚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有人把你封印了,还冒充了你。”

    “什么封印,我现在不好好的吗?你是不是想骗我同你一道修行啊?”孙止忧不解。

    北池扶额,就知道告诉她她不会信,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呢,我相信你是神仙,因为凡人不会用那么多法术的。”

    他笑:“妖怪也会很多法术。”

    她摇摇头:“就算是妖怪,你也是好妖怪,不然我哥哥早就死在路上了。”

    “万一我的目的就是你呢?”北池开始循循善诱。

    “你大可挟持了我哥来逼我屈服,而且以你的法力,就算没有人质,也能逼我去做事情吧。”

    北池试探道:“那你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她看一眼他,月光下他的脸更显得柔和,有一种神秘而又温柔的感觉,她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勉强相信吧。”看在你如此貌美的份儿上。孙止忧伸个懒腰,起身:“再见。”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地面上,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北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司马霍莹天天给梁若奇写小纸条,都是些爱你之言,梁若奇本不想回复,可是彭余氏催着彭公子去对梁若奇软磨硬泡,加上他又不想折了公主的面子,便叫东玉去回复那些字条。

    东玉知道将军心中人不是眼前人,也知道将军有将军的虚荣心,其实在虚荣在这方面,将军已经是做的很好的了,他没有那么贪心,可是有些东西就像毒品一样,是会上瘾的,得到公主的爱慕,何尝不是一种虚荣,他表面上不想顺从,内心却被这种感觉充斥。而且,痴情的公主远比一个自卑的侍女更值得疼爱,甜甜的恋爱,就是铁血的将军也想要。东玉这些都知道,她比孙止忧,在这方面,聪明太多,可恨的是孙止忧是个人情上的傻子,永远不懂那些人情世故,那怪会落得痛失所爱。于是东玉便照着将军的字迹,每日给司马霍莹回复一些肉麻的话,司马霍莹收到回复,自然心中很是甜蜜。

    司马霍莹一直在筹备梁若奇重返疆场的事情,如今做了他的妻子,倒有些舍不得他上战场了。她现在,正在找一个能让梁若奇获取信任的事情,如果他能平复乱党,那回去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当下,哪儿去找乱党呢?她一边在纸上写下“今天更喜欢你了呢。”一边这样想。她的报恩才真是货真价实的,又是一身相许,又是绞尽脑汁想办法让梁若奇重回战场。

    她深知,父皇残暴且多疑,每个立了大功的将军都会被他召回,像梁若奇,都已经在家里待了三年了,只要一做梦,她父皇便会叫人解梦,说是什么不好的预兆,什么相关的工作都会被叫停。

    所以,她得从跟皇帝看梦的国师抓起。她将给梁若奇的纸条叠好,转交给自己带入将军府的宫女:“老样子,传给将军。”然后她取出一张信纸来,写上“劳国师找出乱党。”然后用信封装好,唤来一个身强力壮的侍卫:“给国师,他会明白我什么意思的。”

    国师收到司马霍莹的信,就拿出自己的转盘,上面写着京中官员的名字,每次皇帝来找他解梦,他都会拿出这个转盘,凭心情,转到谁就说谁好或谁坏。他转盘上的名字换了好几个了,要吗是不在京中了,要吗是不在凡间了,大到宰相小到九品,都被他的转盘操控过命运。只是自己老了,得找个人继承衣钵,于是,才有了纪尘子进京参加国师选拔,也才有北池假扮纪尘子陪伴在孙止忧左右。

    转盘飞速转动了起来,到孙无相时停住了,国师去翻了翻官簿,发现是个九品小官,才上任没有几个月,便给他安了一个勾结胡人,欲要夺权的罪。

    国师进宫面见皇帝:“微臣夜观星象,京中竟有乱党,欲要勾结胡人,改朝篡党。”

    皇帝有些慌乱:“国师的星盘可算出是谁来了?”

    “启禀陛下,正是前几个月才买官上职的孙无相。”孙无相正是孙止忧的父亲,可是没有人知道这层关系。

    公主司马霍莹正在宫中饮茶,便向皇帝撒娇道:“父皇,不如让我夫君去捉拿贼党吧。”

    皇帝看她一眼,沉思片刻:“也好,梁将军好久没上战场了,这次若当场斩杀了贼党一家,我就派他回战场。”其实自从司马霍莹嫁给梁若奇后,他就想让梁若奇回战场了,但碍于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斩杀贼党,也算是一个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