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孩子的脾气能维持多久呢？

    也就是冷战不过十分钟，就互相道歉和好了。

    ……

    尹之灏上一年级了以后，曾穆宸的生活平顺了许多。

    虽然小学就在幼儿园隔壁，但是课间和放学的时间不相同，让尹之灏想找曾穆宸麻烦也没办法。

    九月份的时候，对翁书瑄来说，除了新开学，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她从大人口中得知了曾穆宸的生日。

    生日是什么？

    那时家乡的人不是很注重小孩子的生日，所以翁书瑄小时候也没过过。

    只不过翁书瑄的阿奶和阿公让翁书瑄每天的生活都像是生日一样快乐。

    不过曾穆宸就不一样了，他之前是大城市生活的，虽然每年有生日派对，但是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过完的。

    因为父母很忙。

    只有他的阿奶会给他寄礼物来。

    不过，来到了这个小镇以后，或许就不一样了。

    曾穆宸生日那天是九月二十二，临近中秋。

    “阿奶，什么是生日？”

    翁书瑄又开始缠着阿奶问话了。

    阿奶：“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天，每个人每年都可以过一次。”

    翁书瑄：“那生日是不是要送礼物呀？送什么？”

    她没问阿奶为什么她没过过生日，因为她知道有阿公阿奶在，生日什么的，她不好奇，也不认为重要。

    阿奶：“听说曾家那孩子今天生日，你想送给他礼物？”

    翁书瑄：“嗯嗯，那送什么好呢？”

    阿奶：“你可以去问他有什么愿望，再看你能不能实现，不能的话就送一个你觉得好的礼物给他！”

    阿奶的话语温柔而悠远，有很多道理让后来的翁书瑄一直铭记在心。

    不过，曾穆宸好像没有说过他有什么愿望。

    所以，曾穆宸生日那天的晚上，翁书瑄把自己藏了好久怕阿奶发现的糖果送给了他。

    有整整一盒吧，里面的糖果款式很多，又不规矩的躺在里面，正如它的主人一般，随意，任性，散漫。

    “曾穆宸，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谢谢！”

    翁书瑄是悄悄跑到他书房里的，给了他一个惊喜。

    “那我先回去啦，阿奶喊我吃饭去！”

    曾穆宸看着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再看她递过来的那一盒糖果，便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祝福。

    那天晚上，曾穆宸有舅妈送来的大蛋糕，有舅公送的新玩具，还有姑姑姑父送来的新衣服和新鞋子……

    他却感觉，都没有翁书瑄送的这一盒糖珍贵。

    父母亲走后，阿奶便死守着这份遗产，人情冷暖，亲戚不过可怜他，或觊觎遗产，纷纷来借着生日来劝说他的抚养权，无一真心祝福。

    明明是生日，小小年纪的他却感觉到了人情的寒冷。

    直到，他打开糖果盒。

    糖果盒里还有一张贺卡，是翁书瑄觉得好看，便从一本书上撕下来的。

    她在上面写着：“zhenxingyunnichu生了，zengmuchen生日快乐！”

    字迹歪歪扭扭的，大小不一，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想说：“真幸运你出生了，曾穆宸生日快乐！”

    但是对于不爱写字的翁书瑄来说，却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一张小小的贺卡，让曾穆宸红了眼眶。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父母过世后的第一个生日，亲戚们送完礼物就走了，阿奶也早早地睡下了。

    他哭的压抑，因为怕吵醒阿奶。

    在大厅里，他看着蛋糕上的烛火，一点点变矮。

    他许了一个愿望，以后翁书瑄可以一直在他身边，他们要一起长大！

    吹灭了蜡烛，用塑料小刀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大块奶油蛋糕，用瓷盘子装好。

    而翁书瑄那边，正心疼着刚送出去的一盒糖，自言自语道：

    “唉，早知道就给自己留两颗，啊不，三颗了…”

    “刚刚看见曾穆宸家有大蛋糕…可是阿奶说，不可以馋别人家的东西…”

    “……”

    正委屈时，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以为是阿奶聚会回来了。

    她踩着小板凳开门。

    门来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蛋糕，惊喜地呼了一声。

    在曾穆宸眼中，小姑娘睡眼惺忪，突然瞪圆，可可爱爱，傻傻乎乎的。

    二话不说，递过盘子就往桌子上放，好像是怕曾穆宸反悔一样。

    放完之后，还没等曾穆宸说话，就措不及防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曾穆宸愣住了，第一次这么近靠近女孩子，他成功的害羞了。

    小姑娘的个头就到他下巴那里。

    此刻的他不仅眼角泛红，就连耳朵也通红。

    胳膊张开，不敢回抱她。

    “翁书瑄，你怎么这么好？”怎么对我那么好的？

    “因为我聪明呀！”

    虽然曾穆宸口中的“好”和翁书瑄说的“聪明”没什么关系，但是小孩子不就是这样，言不由衷又答非所问。

    翁书瑄抱了一下就松开。

    在微弱的白炽灯光下，她看到曾穆宸的眼角绯红。

    “曾穆宸，你哭啦？”

    “没有。”

    “骗人，你眼睛都红了！”

    “哭”这个字眼，对于男孩子来说也太丢人了，即使是比同龄人成熟的曾穆宸，也是打死不承认的。

    “刚刚风有点大。”

    曾穆宸的阿奶经常会一个人偷偷流泪，被曾穆宸看到了，她就会用这个理由。

    翁书瑄相信了，因为这个地方的确是风大。

    于是，小姑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曾穆宸，你低头！”

    小姑娘命令道，语气却软软的，很温柔。

    曾穆宸乖乖的低下头。

    “闭眼！”

    她又命令道。

    曾穆宸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就感受到有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睫毛上。

    曾穆宸的睫毛很长，有一点卷翘。

    小姑娘踮起脚尖，轻轻的在他的眼前吹气。

    “阿奶说，吹吹就好啦！”

    吹走不高兴，吹走难过。

    曾穆宸记得，那天晚上，他可以不用故作坚强。

    好像翁书瑄也从不把他当大人，也不是朋友，而是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哄着他。

    “好啦，我就说你哭了吧，还不承认！”

    虽然是质问的话，但是她说的很温柔。

    像是仲夏夜的风，撩拨着他的心弦。

    闭上眼感受到温热气息的那一刻，他就感觉眼泪要不受控。

    睁开眼时，眼眶红红的。

    努力眨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去，是他最后的倔强。

    “曾穆宸，你哭起来好好看呀！以后每天都哭给我看好不好？”

    曾穆宸：“……”

    论破坏气氛，竹庄里翁书瑄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那天晚上，翁书瑄记得蛋糕很甜，比幼儿园发的甜多了，也比曾爷爷大寿上的仙桃蛋糕好吃。

    “曾穆宸，七岁生日快乐呀！”

    “嗯，快乐！”

    ……

    “不知不觉，白猫又长了一岁，小姑娘希望他可以一直陪着她玩！”

    ……

    然后，幼儿园的生活和往常一样，吃点心时有翁书瑄讨厌的糊豆浆，没有奶油的蛋糕。

    班长还是和往常一样讨厌呢。

    尹之灏虽然不打扰曾穆宸的生活了，但是他喜欢惹尹琳呀！真讨厌！

    唉！还是会想郑暮烟。

    曾穆宸还是那么好呢！翁瑄宝好喜欢他！

    不过他好像变高了，这样瑄宝就很不服气了。

    遇到了一位特别温柔的老师，好像是之前教曾穆宸的大班老师！

    新学的字好难呀，不想写！

    还是更喜欢画画课！

    老师今天夸我了哎！

    ……

    那时候的翁书瑄真的很幸福，公主病和公主命她都有。

    那时候，对翁瑄宝来说，阿公和阿奶就想童话里的老国王和王后，他们纵容着小公主做她喜欢做的事，也教给她礼仪和道理。

    而曾穆宸就像是王子一样，满足了翁书瑄所有对童话的幻想。

    以至于后来的翁书瑄一直怀念于过去。

    老旧的电视机里播放着《猫和老鼠》，曾爷爷出去散步了，曾奶奶在院子里晒太阳，阿奶在田间忙碌……

    而翁书瑄正和曾穆宸在他的房间里玩新玩具。

    是一辆遥控卡车，红蓝相间的，翁书瑄玩的不亦乐乎。

    曾穆宸对玩玩具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不过他喜欢把玩具拆了再组装。

    翁书瑄坐在地毯上认真玩她的，曾穆宸坐在课桌前做小学的数学题，时不时看两眼翁书瑄。

    他们经常这样相处，尤其是放假时，除了吃饭睡觉，他们会一整天都呆在一起。

    曾穆宸做题时喜欢安静，所以翁书瑄玩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虽然翁书瑄是个小话痨，但是遇上少言寡语的曾穆宸，好像不需要语言交流，他们就能和平相处。

    当然，翁书瑄也有讨厌曾穆宸的时候。

    比如，他太聪明了。

    有一次，翁书瑄好奇曾穆宸学的小学数学，就吵着要学。

    “曾穆宸，我很聪明哒，你就教我嘛！”

    “可是，这是三年级的……”

    “教嘛教嘛！”

    翁书瑄像对阿奶一样，对着曾穆宸撒娇软磨硬泡，最后曾穆宸还是妥协了。

    “好吧。”

    可是翁书瑄这个小糊涂虫，怎么听都没听明白，最后还睡着了。

    曾穆宸气笑了，给她盖毯子时，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瑄宝怎么这么笨啊？”

    “瑄宝不笨……”

    她哼唧着，表情很委屈。

    真是睡着了还要辩解自己不笨。

    不过教一个六岁不到的小孩三年级的数学题，对曾穆宸来说，的确是有些困难了。

    “到底是小姑娘照顾白猫，还是白猫照顾小姑娘呢？算了，只要不孤单，彼此照顾又怎么样呢？”

    ……

    大人们都是数着日历过日子，而小孩子连天数都不会计较。

    九月份过去了，十月份过去了，十一月份也过去了。

    然后就是元旦了。

    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的是，翁书瑄对于节日格外敏感。

    家里的月日历里，翁书瑄总能精准的找到节日。

    虽然她看不懂日历，但是她发现，如果奶奶画圈的那个数字下面有三个汉字的话，那天就一定有节日可以过。

    然后，翁书瑄获得了三天假，感到格外开心。

    虽然幼儿园里没有烦恼，但翁书瑄也不愿意上学。

    南方那边总喜欢在元旦时涨一年，所以翁书瑄也从六岁不到变成了六岁。

    元旦那天，街巷里每家每户都放了一串鞭炮，一整天噼里啪啦的，热闹程度不亚于春节。

    小孩子听到鞭炮声，都会捂着耳朵兴奋地跑出来。

    翁书瑄更是拽着曾穆宸到处溜达，因为那天街上有许多小吃。

    白天的集市都在准备着，所以小吃没有晚上多。

    这天，庄上搭了一个戏台子。

    有许多老人多往那个地方去占位置，翁书瑄的曾爷爷就是其中一个。

    对翁书瑄来说，曾爷爷的性格比较奇怪，他对所有人都很冷漠，唯独对她和曾奶奶比较温柔。

    他见识广，也喜欢看戏，喝茶和抽大烟，经常给翁书瑄讲述他听到的戏里的故事情节，翁书瑄那时听不大懂，但也觉得有趣极了，特别好奇，经常会背着阿奶和曾爷爷跑去看戏。

    那几年地方不太平，老传出一些关于人贩子的新闻，阿奶啊，就生怕翁书瑄去人多的地方，走丢了，不见了，或者悄无声息的让人给拐跑了。

    虽然翁书瑄的阿奶严令禁止不许她去看戏，但她还是耐不住想看热闹的心，便拽着曾穆宸偷偷跑到戏台子那里去。

    此时好戏还未开始，姑娘们都在后台临时搭的一个小屋子里化妆，戏台上的都是负责布置的工作人员。

    一般后台的化妆屋是不准外人进来的。

    但或许翁书瑄和曾穆宸都是小孩子，又或许当时人太多，大人们都在忙碌，所以趁人不注意溜进去也没人察觉。

    “曾穆宸，快点！”

    翁书瑄弓着腰拽着曾穆宸的手，用气音说着。

    他们一路跑到后台里的置衣架下蹲着，看到一群浓妆艳抹穿着戏服的姑娘们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翁书瑄好奇极了。

    “曾穆宸，你有没有觉得她们化的妆很好看？”

    翁书瑄兴奋地问着曾穆宸，但曾穆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我觉得很恐怖。”

    “……”

    曾穆宸感觉这里的胭脂味有些呛鼻，但因为翁书瑄喜欢待在这里，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能尽量屏着气。

    翁书瑄蹲久了感觉腿有些麻，看人大多都出去了，就直接站了起来。

    没想到没站稳，一下子撞到了置衣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一排戏服“哗啦啦”地倒在了地上。

    “谁？”

    一道女声传来，翁书瑄吓得又蹲了下去。

    曾穆宸更是扶额没眼看。

    那个姑娘迈着莲步从梳妆台那边走过来。

    “快看，这儿有两个小孩！”

    大姐姐发现他们了。

    然后还引来了一群漂亮的妹子。

    翁书瑄被惊的一动不敢动，心慌极了，看到曾穆宸表情镇定，随即心虚地开口。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大姐姐！”

    仰头的那一瞬间，被那个大姐姐一把抱起。

    “哇塞，好可爱呀！”

    周围的四五个大姐姐都伸了手过来，笑着捏了捏翁书瑄肉嘟嘟的脸。

    她们个个明眸皓齿，朱唇微启，看起来个个年纪都不大。

    翁书瑄看到大姐姐们不生气，很愉快的和她们聊了起来。

    “你是哪家的小孩啊？这么可爱！”

    “我叫翁书瑄，是阿公家的小孩…”

    “哇，你也太可爱了吧！”

    ……

    看得出来，这群姑娘们都很喜欢小孩子。

    她们温柔善良，大方又富有爱心。

    翁书瑄开心的同时，曾穆宸也没逃过被姑娘们围着捏脸的命运。

    “他是你哥哥吗？”

    “不是呀，他叫曾穆宸，是我的好朋友！”

    而曾穆宸则挣扎着不想让那些大姐姐碰自己。

    “别碰我！”

    这个时候的曾穆宸眼里有挥散不去的忧郁感，即使面无表情，但一看就很不情愿的样子。

    大姐姐们见他不喜欢，就都去个翁书瑄玩了。

    “那他为什么看起来冷冷的？”

    “可能是因为今天没吃糖葫芦！”

    翁书瑄笑眯眯的说着，大姐姐们更加喜欢她了。

    或许演多了真情假意的人，都不太喜欢聪明的人吧。

    所以她们都喜欢小孩子的纯真萌动。

    “大姐姐们，你们都好好看呀！”

    翁书瑄真心地夸赞。

    “谢谢，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比大姐姐们更漂亮的！”

    她们聊了有一会儿，突然曾穆宸拉了拉她们的长袖子，很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话。

    “可不可以把翁书瑄还给我？”

    不说还好，一说姑娘们更不愿意撒手了，都笑着嬉闹。

    “哎哟，这才多大，她就是你的了？”

    “迟早是我的！”

    曾穆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害羞，翁书瑄和他都有些脸红。

    为首的那个大姐姐见笑，最后还是把翁书瑄放下了。

    “我叫李秋雨，小书瑄你记住了哦！以后有空就来旁边的戏院里来找我！”

    “还有我们，以后要常来玩！”

    姑娘们都纷纷告别。

    而翁书瑄也有点舍不得这群善良的大姐姐。

    曾穆宸牵过她的手，无奈道：

    “只许再玩一会儿哦，不然等时间长了，你阿奶又要教育你了。”

    翁书瑄这下不玩了，因为她想到了阿奶拿着细枝条追着她满院跑的场景，小嘴一下子瘪了。

    “坏穆宸，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曾穆宸一脸无奈。

    “我的错。”

    “你知道就好！”

    在姑娘们的簇拥下，他们走出了化妆屋。

    回家的路上，翁书瑄还在思考着今天阿奶午饭会煮什么好吃的。

    “曾穆宸，我跟你说——”

    “嗯，说吧。”

    “我阿奶好厉害的，她什么都会做，而且做出来的东西都特别好吃！”

    “嗯。”

    “嘻嘻，羡不羡慕？”

    “嗯，羡慕。”

    “不用羡慕，你还有我呢，我会和阿奶学做饭，以后学会了就做给你吃！”

    翁书瑄傻笑着，仿佛看到了长大后的她才艺双全。

    “嗯，我等着。”

    曾穆宸本以为她是想炫耀一番，没想到她是想告诉他，她以后会学做饭给他吃。

    “我感觉小姑娘和白猫一天天长大，一定会有未来，因为他们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