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我与张盛并肩刚走出食堂大门，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勾头从包里翻出一串钥匙：“明天我要去总部核实数据，不会来办公室。你要是不想明天进不了办公室，今天午休就去把钥匙配好。喏，最长这片是开办公室门的，套着蓝色外壳的是保险柜钥匙，四片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是墙角那只档案柜的，剩下这三片不用配，你直接取下来吧，这是你办公桌三个抽屉的钥匙。”

    本还打算趁着大办公室午休无人的便利，偷偷回去清理个人物品，唉……算了，干脆拜托毛毛虫代为收拾一下吧。

    我接过钥匙暗自琢磨着。

    “下午上班的时候，记得打个添置办公用品的申请报告。”张盛拧开茶盖，喝了一口枸杞红枣茶，继续说道：“需要什么就全部罗列出来。这是第一点要记住的，第二点就是，因办公室场地有限，无论你罗列出多少必需用品，最后能被通过的绝对不会超过两样。”

    “话虽有点自相矛盾，但规章制度就是规章制度，身为前辈理当据实以告。”大概是看我听得一脸懵圈，张盛又不耐其烦的解释道：“既然说到了这里，索性把话全说开了。伍小柒，我就这个性格。要是你以前也跟别人一样，对我的性格有过嘲笑，没关系，毕竟那时候你我不是一个办公室的关系。但现在竟然是了，嘲笑什么的，你切记你只能放在心里，千万别让我瞧见或是听见。否则，我一定会刁难你。”

    呃，能够把对他人的恐吓与打压，直接到这个地步，张盛也算是奇葩中的一股清流了。我虚虚一笑，比起一团乌烟瘴气的浊流，人家好歹也是清流。知足吧。

    便诚心诚意的向张盛道了个谢。

    出了单位大门，好巧不巧竟与开着私家车准备回家睡午觉的陈一分碰上了。

    这货立马摇下车窗玻璃，睚眦必报的大喝一声：“妖怪，你陈爷爷在此，还不速速前来受死。”

    “我呸你大爷的，还爷爷呢？”我扯着嘴角横眉冷对。

    “呦，瞧瞧这幅要上天的德性，不就一个统计部吗？至于高兴成这样？”陈一分从窗户里伸出一只手，轻轻在车门上拍了拍：“上车。”

    我也不跟他客气，一屁股坐上了副驾驶：“知道哪有配钥匙的吗？把你姐姐我好生送过去。”

    “你这个女人，不要总是不知好歹的把你陈爷爷的好心当驴肝肺使。”陈一分瞄了我一眼：“你就不想知道，前一天还被诬陷成小三，谣言传得满城风雨的你，为什么会在一夜过后让狗屎运烘托上人人艳羡的高度？”

    “没想过，”我撇撇嘴：“难道这里面还另有文章？”

    “早上就不应该逗你，倒把正经事给耽误了。”陈一分神情一顿，莫名其妙的懊恼起来：“俗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既然已经这样了，你就记住一点，老老实实呆在统计部，别整天摆出一副鸡犬升天的嘴脸。不然，得罪了大人物，还蒙在鼓里不知道。”

    “你这哪是让我别问，这明摆就是勾引着我来问。”我歪头斜眼不满的睥睨了他一眼：“用我们十二年的友谊，命令你以最快的速度，把你偷听的那些小道消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怕了你。”陈一分左寻右找，在街角找到一个车位，停车不熄火，侧脸与我认真问道：“臭鲑鱼想要返聘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听到过一点不实的风声。”

    “没有什么不实，是真的。”说完，陈一分顺手打开天窗，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根，狠狠吸上几口，又道：“从前对臭鲑鱼照顾有加的那位大领导，虽然退休了，但影响力还在。毕竟，经他一手提拔的嫡系部队，如今也有几个争气的稳居高位，握有实权。要不是有这层关系牵着，臭鲑鱼也不敢私欲横生？这下好了，眼见各路关节都通得差不多了，却前功尽弃栽在了莫经理手上。”

    “莫经理为什么不认同？”

    “不是不认同。简单来说，集团大了，领导多了，派系斗争也就自然而然的变得很复杂。不同阵营的人不愿顺水推舟，再正常不过的事。”

    原来是狗咬狗一嘴毛，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深水养恶鱼。”

    陈一分只是笑了笑，并未受我影响，顺着先前的话又继续往下说：“你也知道，目前分部的管理权控制在莫经理手上，臭鲑鱼想成事，除了莫经理临阵倒戈加入到大领导阵营外，再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呃？”我脑子猛地转了一下：“这么说，因为两派势力相互制衡，所以根本就没人抢得走我的饭碗？”后知后觉道。

    “本来是这样。可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哈？我张了张嘴：“禽择良木而栖，我择良人而伴，这还错了？”

    “你呀，鼠目寸光。”陈一分吐出一串烟圈，叹着气道：“莫经理能否继续掌控分部，全在于他这次能否成功延长政治寿命。但职场权力之争，比任何一场真枪实弹的厮杀都要残酷，莫经理老谋深算，自然比别人更懂得‘一切没有尘埃落定的事都存在着未知变数’的道理。如果他卸任，后继者是谁？是他这个阵营，还是对方阵营？没有人可以提前预料。所以，他干脆先下手为强，将你调去统计部，让毛铆这个正式工填补上你的位子。这样，看似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调整，实则是将臭鲑鱼返聘的漏洞彻底堵死了。现在，你还狭隘的认为，你的选择只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为什么他们可以当领导，我们只能做平头小百姓，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感慨道。可稍稍一想，又觉得不对：“陈一分，我还是不太明白。比起大办公室的复杂与暗潮涌动，去统计部不是很好的出路吗？况且，这件事里头，我无名无派，只是个任人宰割的临时工，他们即算要找替罪羊出气，也不至于找到我身上吧？我也是受害者。”

    “你是受害者？”陈一分伸出手去，往窗外弹了一截烟灰，面露一丝讥讽：“你要是受害者，那你们仙女是什么？”

    “她？她又怎么啦？”

    “她是不是在告知你莫经理的安排之前，给过你另外一个选择？”

    “没错，她让我去子公司。我又不傻，这种事能答应她吗？”

    “你还真应该答应她。”

    “哈？”我惊到差点就从天窗口跳了出去：“你，你脑子没问题吧？”

    “我脑子好得很，你脑子嘛，真心话，去医院挂个专家门诊，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