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错的空间造诣。”

    兮夜行于一道蔚蓝色的水面之上，有细碎的空间碎屑在他四周纷飞，各色光华流转，将兮夜身上映出道道彩斑。

    前方，有一道玉片悬浮，默默指引着兮夜前行。那莹莹的碧绿幽光在这黑暗之中像是唯一的光源，稀有而瞩目。

    不知走了多久，兮夜看到了一片温暖的光晕，浅淡的灿金色，如同清晨东方升起的金黄旭日，带着初生的朝气，与一种潜藏的强大气息。

    “道源，还是天木遗躯？”

    兮夜暗自低语，却不知究竟为何。他抬手收起空中回归普通的玉片，信步向前。

    走得进了，才发现这不过十丈左右的光晕皆来自于一株灿金的小树。小树不高，只有丈许，树干如同神金铸就。枝条不算多，也就百来根，同样灿金的叶片上滚动着一团团浅浅的光球，像是托举着一轮又一轮初生的幼阳。有璀璨的光辉在其体表浮动，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是一枚枚无比高深的符文在显化在演变，其高深程度，哪怕是天生近道的兮夜亦无法看出穿其分毫神异。

    这的确是一株无比非凡的太阳树幼苗。

    “道源！就是不知是神级，还是……”

    兮夜不太确定，因为他的猜想过于惊世骇俗了些。

    一方大世界，数个漫长纪元以来，能孕育出一件仙料，便是天地气运所钟，灵气繁盛大道活跃。而区区一个西方界域，如此贫瘠之地，却有着两件仙级至宝，未免有些……

    “小友倒是天资强大，不过种纹中期，却能力压半步命火。在神府开启的这三次之中，还从没有进入过如小友这般的天之骄子。”

    有一个温和又慈祥的老者声音响起。

    兮夜似早有预料，并不慌张，反而对着身后悄然浮现的白发老人打招呼。

    “天木老人，你好。”

    白发老人面孔很是沧桑，但神态却是格外安详，让人不自觉地生发出亲切与好感。

    “小友看来是从那天青雀族的两个小家伙口中得知老夫的存在。”

    见兮夜点头，这位天木老人留下的烙印淡然一笑。

    “老夫昔年如生前所想，第一次开启神府留待后人得享机缘，却未曾料到天晶州已成了边缘之地，来者不多。唯有那只小鸟勉强符合老夫生前定下的要求，这才多给他了一些东西，不曾想现在第三次开启神府，那个小家伙死了不说，就连种族都已覆灭，唉——”

    老人长叹，似是感慨岁月无常人世难料。

    “怀璧其罪而已，享有不该自己拥有的至宝，自然要承担相对应的觊觎垂涎。没有足够实力守护自身，被灭也怪不得别人。”

    兮夜无甚所谓。

    离瑶这些年里除了教他修行之外，告诉他最多的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天地至理，在这个修行的世界，只有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如果小夜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唯一的理由就是小夜还不够强！”

    这是离瑶劝他认真修炼时说过的话，现在的兮夜对其深以为然。

    “小友倒是看得开。好了，老夫也不多说了。小友此来应该是为了我那天青通灵髓吧，还请随我来。”

    “小友，怎么？”

    老人见兮夜纹丝不动，疑惑顿生。

    “我此来的主要目的不是天青通灵髓。”

    老人神色一下严肃起来。

    “所以……小友是为了这株太阳树而来！？”

    兮夜点头，很是认真地对老人说道：

    “还请前辈成全！”

    “……”

    白发老者面色沉静如水，似在思考该不该将这株造就自己一生辉煌的神异太阳树交给眼前这个天资无双、背景深厚的少年。

    “如果，老夫说不呢？”

    兮夜眼神不变，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他以无比平淡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相信前辈是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的。”

    “……”

    “哈哈哈！”

    突然，老人一阵大笑，颇有些豪迈的气质。

    “真是，真是没想到！老夫死了几百万年之后的今天，还能被一个小辈威胁。小友的胆子很大啊！”

    兮夜也轻声笑了起来。

    “自信源自实力。如果前辈还是生前的铸基圆满实力，晚辈一声不吭，转身就走。可不会说什么想要这株太阳树的话。”

    “活得剔透，小友很有智慧。那我就算是把祂交给小友也可以放心了，以小友的本事，想来是不会像我一样埋没祂的。”

    老人再次感慨。接着就像兮夜这唯一的听众述说起他身前的辉煌经历。

    天木老人出身一片原始森林之中，最开始时不过是一株普通的天青灵木，就连灵智都是在漫长岁月之中逐渐孕育而出。但灵木化生，底蕴对比一般修士自然是极好的，可想要登临百族强者，那还远远不够。天木老人也并非那种可以超越血脉极限的天纵奇才，在达到观道后期之后，数十万年里再无精进，如果不出预料，天木老人会像数不胜数的诸多耗尽天资的修士一样，以观道之身遗憾衰老、死去，然而……

    “然而老夫一次寻常的游历，却误入了一方小世界，在那里，老夫得到了此生最大的机缘、至宝。”

    白发老人看着眼前的太阳树幼苗，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感激之情。

    “这株太阳树无比契合老夫，在其身下修行不过千载，老夫就破关观道圆满。而后更是一路勇猛精进，不过十万年时间，就成为了老夫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执天老祖。可惜……”

    说到这里，老人不禁落寞起来。

    “可惜前辈你底蕴终究不足，而且也并未得到太阳树认可，未能将其作为道源融入自身祖术从而晋升铸基无上者。”

    兮夜淡然开口，点破天木老人的遗憾。

    “确如小友所说，老夫在执天者中都不算强者，即使至宝就在眼前，也做不到强行炼化。只能取其上数千万年孕育而出的一枚太阳之种作为道源，从而晋升铸基。虽然遗憾，但老夫还是一直心怀感激。身前留下这座神府和老夫这一缕烙印，除了回馈百族之外，也是希望给祂找一个不世天骄，可以凭借祂去冲击铸基之上的那个境界，然后……”

    “然后打破世界束缚去往外界大天地，是这样吧！前辈。”

    天木老人深深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小友果然知道不少！寻常种纹天骄可不会知晓什么是道源，什么是外界大天地。小友看来出身不俗啊！”

    “我族是自外界而来的罪人。”

    兮夜坦然相告。一来，太阳树还在这位天木老人手里，心甘情愿的交出来自然是比强抢来的好。二来，就算告诉他又能如何呢，不过一个死人留下的烙印而已，他手中的真我神符一击就能将其抹去。

    并且外界大天地——中心大域——的存在在这些铸基者眼中又不是什么秘密。哪位铸基者没有探索过西方界域的边界地带，身为铸基者的他们哪怕放在外界也不是什么弱者，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对劲是很正常的事。区别仅在于他们只知道不对劲，完全不知晓为什么西方界域会是这个样子。因为历代自外界流放而来的罪人，都鲜少将有关中心大域的讯息流传在外。

    “外界罪人？小友的来历还真是特别。如果老夫不仅仅是一缕烙印，哪怕只是一片残魂，那老夫也想详细问问小友外界的情况。至于现在……小友还是看看能不能得到这株太阳树的认可吧。”

    天木老人已经死去了，留下的一缕印记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在神府之内还能发挥出无限接近铸基的力量，但死了就是死了，他身为活人的好奇心早就消散殆尽。

    兮夜靠近太阳树幼苗，哪怕他离其距离如此近，神念依然不能探入分毫，甚至就连一点点外泄的气机都全然无所察觉。

    “前辈生前定是对其有所研究，可有什么详细的结果吗？”

    在触碰太阳树之前，兮夜还是想先确认下祂的真实品级。

    “老夫研究几百万年，要说有什么结果，那除了领悟的一些大道玄妙之外，自是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不过唯一确定的一点是，”

    老人深吸一口气，脸色之严肃，像是吐露一个惊天秘闻。

    “这株太阳树绝对超过了神物！就算是传说的大神物也不能比其分毫！”

    兮夜听着，心中不知是何等百感交集。

    “真的……是仙树啊！”

    老人看了一眼太阳仙树幼苗，目露恍然。

    “原来神物之上是为仙物，倒是好称谓！”

    兮夜摒弃其他杂念，手掌抚上太阳仙树的树干。据天木老人所言，只要接触到其体表，自然而然就会知晓是否被其认可。

    “能成功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天木老人期待的眼神中，兮夜紧闭的眼睛豁然睁开！一道金光璀璨的神芒自兮夜黑眸中激射而出，悄无声息地打在仙树幼苗躯干之上。

    于是，天变了！

    浩瀚无垠的太阳至力刹那间汹涌而出，神圣原始的气机充盈天地法则之间，辉煌至极的灿金光芒大盛，就连虚空都被其照彻透亮，世间最纯粹的太阳之道在此显化，无尽深奥的符文飘飞不定，密密麻麻占据上下四方古往今来。有嘹亮的仙音凭空响起，在演奏着一首道韵无穷的旷世仙曲，让听者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久久不愿醒来。

    “不愧是，仙树啊！”

    足足一天之后，兮夜才逐渐转醒。

    “小友总算是醒了，看样子小友也得到了仙树认可，既如此小友试试将其收了，老夫还有天青通灵髓要交给小友。”

    兮夜无声点头，他看着身前那依旧灿金如初似乎与之前别无二致的仙树幼苗，以法力将其裹挟，念头一动，这株原本固若磐石的仙树幼苗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兮夜眉心，只留下一个充溢着太阳之力的圆形光圈烙印在兮夜额间。

    “小友既然得到仙树幼苗，那老夫这座神府也就无用了，小友若是愿意，老夫可将其主导权交予小友。虽然数百万年里积攒的圣物已被找寻一空，但也算得上是一座洞天福地，小友意下如何？”

    “前辈即愿意给予晚辈机缘，那晚辈自然是乐意接受的。”

    天青神府是比不上麟之间，但终归也是一位铸基圆满者依托仙物建造出来的神府，哪怕其中仙树并没有主动显现神异，但是比之角马族其他的秘境之地确实要好上不少，兮夜傻了才会拒绝。

    “小友即愿意，那自然是极好的。接下来小友可以去随老夫去那遗骸所在之地，取老夫残躯孕育而出的天青通灵髓了，祖术天青化灵境也是放在那里。”

    天木老人身前就是一位很乐意指点后辈的热心之人，现在兮夜也算是跟他有了因果渊源，承他传承，师徒谈不上，忘年交还是算得上的。如此情形下，白发老人自是无比热情。

    “小友啊，老夫跟你说，虽然仙树远比老夫强大，但是论及对元神的增强，老夫的天青通灵髓也不是浪得虚名，在圣物中可以说是没有比它更适合、更有效果的了。”

    “小友，你不知道，老夫的天青化灵境虽然是辅助类祖术，但是用来战斗也是一绝。想当年，老夫对战一位铸基者，那是一记天青化灵境下去就将其打得血洒虚空，那叫一个厉害！”

    “小友啊，不要那么着急，慢一点，慢一点。”

    “诶！小友，走慢些，倒是等等老夫啊！”

    ……

    兮夜：原来历史上的天木老人是如此……健谈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