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混沌，雪花点。

    周围静悄悄的，齐衡三猛然睁眼。

    手。

    一想，双手出现，甚至还有他已经被砍掉的左手。

    齐衡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只有一对眼珠一双手，甚至这双手还是之前他费尽力气才凭空臆想出来的。

    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每当自己一昏迷就会来这儿，而这个地方有他重要的东西。

    他曾经拥有，现在丢失的记忆。

    还是那本书，醒着的时候触碰不到，昏迷之后却可以尝试翻开。

    撕开厚重的雪花点，齐衡三触碰到一堵透明的冰墙，墙外漂浮着几个扭曲不断变幻的气泡，更多的却被封在了冰墙之中，在更深处，还隐约可以看到数个不断跳动的巨大火苗。

    来不及多想，齐衡三选定位置，趴在巨大的冰块上不断摩擦着双手，一点一点的消磨着坚硬的冰墙。

    快点！快点！

    他来这里代价极大，而且时间有限，一旦自己转醒，不管找没找到想要的东西都得回去！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雪花点也越来越重，直至把他彻底吞没。

    温热的阳光透过小窗射进，杨柳流着口水歪着头还没睡醒，齐衡三正枕在对方的双腿上。

    这个牢房一天里只有临近午时才能见点阳光，所以齐衡三也不用刻意推算时间，就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啊，三……哥哥，你……醒醒……了。”

    像是卖萌一样的话让齐衡三知道，她又饿了。

    麻杆依旧趴在另一个角落呼呼大睡，反倒是费老不知是没睡还是刚醒，听到声音后正扭头看向这边。

    齐衡三摸了摸肿胀脑门，伤口已经略微结痂，起身揉捏了一下杨柳的小脑袋算是嘉奖，然后靠近费老。

    “现在感觉怎么样，费老。”

    一夜过去，费老显然已经接受肚子里盘踞了个妖物的事实，他支撑起身子，一根一根的拔着身上凸起的鳞片。

    “就那样吧，谁叫我能活呢，我跟麻杆是一块被抓进来的，除了我俩外别人都死了，倒是麻杆这小子到现在还没遭什么罪，命好啊命好……”

    费老仰头看向那一缕阳光，嘴唇轻颤说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话。

    “行了费老，不被那些家伙在身上剁点或是添点东西就不遭罪么，你可不知道我每天遭着多大的罪呢。”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继续说道。

    “看着别人受罪，那也不好受啊，你说是吧，三儿。”

    说完这些后，麻杆就挪动身体坐在了阳光下，像是想暖和一点。

    咔嚓咔嚓。

    机括和木轮的声音从远处响起，齐衡三略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杨柳小耳朵一抖一抖的，双目荧光晃动。

    一辆前面顶着两颗羊头，外面包裹着黑乎乎黄不拉几兽皮的低矮木车，从远处一点一点挪了过来，这车后面没有人推，前面也没有东西在拽，就这么诡异的笔直的朝前走着。

    麻杆眼疾手快，在羊头木车经过的时候，趴在地上从牢门底部间隙抽出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四个大碗，饭还不错有菜有肉，米还是颗粒饱满白花花的大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在这平板车挪过齐衡三的牢房之后，后面传来叮叮当当的碰撞与哄抢，那是其他牢房的人。

    麻杆伸手端起肉块最大的一碗，杨柳皱着眉头还在犹豫，齐衡三才不管那么多，在给费老递过去一碗后，自己随便选了一碗。

    杨柳小嘴微张双目圆睁，她没的选了。

    这一幕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次，也是齐衡三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羊头木车送完饭后没有掉头回来，而是从另一端拐向了别处，齐衡三扒拉着嘴里的饭菜，心里盘算着自己突然想起的东西。

    “硝石，木炭，做火药的另外两样东西是它们么，应该……是吧。”

    这就是齐衡三撞破脑袋陷入昏迷得到的东西，每当他从冰墙里放出一个气泡，自己曾经的记忆就会再次出现在脑中，而且清晰无比。

    而齐衡三想要的也正是制作火药的配方，好在罪没有白受，硝石这种东西药房里应该有，只要麻杆有机会应该也能搞来。

    至于木炭，那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麻杆，硝石药房里有么，有的话和上次一样，弄出来点。”

    齐衡三蹲在麻杆身边，筷子夹起碗里的肉片。

    麻杆还没说话，手就伸了过去。

    “有啊，不过你要这些东西到底干嘛，别捅出篓子了，到时候大家一块死。”

    “这你就不用管了，而且不做这些咱们就能活着么，你昨天不还说从没人跑出去过么。”

    杨柳眼巴巴看着麻杆接过肉片，齐衡三见状扒给了她小半碗米饭，全当安慰。

    “行，要多少。”

    “起码要比上次的硫磺一倍，没问题吧。”

    一硝二磺三木炭，这些他以前学过，现在记得是更为清楚。

    “没问题，那俩疯子整天就知道捣鼓机关和摆弄妖物，根本不在乎药房少没少东西。”

    得了对方的肯定答复，齐衡三总算是放下心来，几口把剩下的饭菜塞进了肚子。

    白天没事做的时候反倒是最难熬的，牢房里的四个人各自占据一个角落，等着羊头木车送下一顿饭，或是等着人傀来拖走他们中的一个。

    “三哥，你是哪的人，还没听你说过呢。”

    杨柳吃得越饱说话越顺，甚至智商也会回到正常人的水平，放到她饿肚子的时候，是不可能问出这种话的。

    “不知道，估计离这里很远吧，在我家只能看见一个月亮。”有些话不能说。

    “嗯，那你家很有钱吧，我看你都不喜欢吃肉，你以前是不是顿顿能吃饱啊。”

    齐衡三神情一顿，不知道怎么回答，随后他嘴角勾起一丝微笑，缓缓的讲起了记忆里的世界。

    ……

    “净骗人，盒子里还能有人了，我知道了，三……哥哥……家以前是变戏法的。”

    杨柳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表示不信齐衡三的胡扯。

    “哎，不一定啊，说不定那是个什么邪祟呢，我跟你们说，我以前就听人讲过……”

    趴在地上的麻杆刚准备说些什么，远处忽的一下传来一声闷响，锁链声和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齐衡三笑容一收抿了抿嘴唇，然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人傀走到牢门前打开锁头，伸手抓住了独臂的齐衡三，这次没叫麻杆。

    齐衡三盯着对方棱角分明，没有一丝表情的大脸，神情冷漠。

    等牢门锁上，他任由对方提着胳膊，大步流星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