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和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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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地狱图

    天蒙蒙亮时格雷终于排查完了监控。

    黛尔有监控画面的最后定位是在K11街一家破破烂烂名为“马屋”的酒吧里,格雷赶过去时还没有结束营业。

    这名字一听就叫人知道是个什么烂地方,里面人不多,基本上都已经醉倒过去,少数几个还坐着的也两眼发直,唯一清醒的调酒师在柜台后擦杯子。

    他上前去才看见柜台转角的阴影里还有一个人,穿了件很长的黑色风衣,脸被堆成小山的酒杯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

    迟疑两秒,格雷还是敲了敲调酒师面前的台面,“嘿,兄弟,昨天晚上有没有一个金发蓝眼,大概5'7''高的女人来过?”

    调酒师瞥了他一眼,“我只是短发,不是你兄弟,昨天晚上金发蓝眼大概5'7''的女人多了,你找哪一个?”

    “他当然要找他的搭档黛尔警探了。”阴影里的人说。

    格雷的手立刻按在了枪上,“你们把她怎么了?”

    “冷静点儿,这位……警探小哥,我们只是见过她,而且认识她。”

    阴影里的人走出来。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因为骨架算不上大,但肩够宽,风衣长至膝盖,简直像一条裙子,里面是宽松的白衬衫和长裤,双手插兜,浑身上下一点儿装饰品都没有。

    调酒师冷笑,“谁不认识她呢?”

    “???”格雷沉默几秒,“什么意思?”

    “看样子你是个很传统的人。”女人用怜悯的口吻道,“那副画已经涨到了四个亿,你们的视频也已经在联邦各大平台累计获得了五千多万播放。”

    “……”格雷梗了一下,又问,“所以你们知道她往哪儿去了?”

    “不知道。”调酒师擦好最后一只酒杯,“顺便,没有我们。”

    说完,她放下杯子,转身去了后台。

    女人投来个无奈的眼神,“我也要走了,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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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月凌空,滚滚雷声后,一场大雨倾泻而下。

    林中的木屋被枝叶投下的阴影遮掩,斑驳的窗子里透出若隐若现的微光,那昏黄的光,呼吸般起伏,又似风中残烛般虚弱、飘渺。

    壁炉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破裂声是寂静中唯一的声响,雨水重重地敲窗,窗外四起的水雾将景色掩埋,只剩下被水汽冲淡的红。

    她坐在沙发上,褐色的发卷倾泻下来,遮住仅覆盖了一层薄毯的身体。她很瘦,皮肤苍白如雪,黛青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下游走,像是某种不详的符号,骨骼的两端仿佛要从皮肉里支出来,两条瘦弱的手臂环抱着蜷缩的、畸形的腿,一双失焦的眼睛里倒映着燃烧的炉火。

    暗红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上面的纹路早已经模糊,老旧的桌台上零散地摆放着些书,纸张的颜色像是风干的肉皮,被油脂浸成暗淡的黄,干涸的油灯、凝固的蜡块,还有被墨水定格的鹅毛笔。

    火光把淡蓝的虹膜渲染成枯木的颜色,轻浅的呼吸淹没在呼啸的风中,叶片簌簌低语,狰狞的枝条抽打在火光照不到的老旧木门之上,咚咚作响,像是有人在敲门一样。

    “咚咚咚”

    她缓缓转头。

    窗外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错觉。

    “咚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

    耳畔的低语变得遥远。

    树影拉长,从窗户一直延伸到沙发下。布料柔软得像是炮制过的小牛皮,凉意从小腿的肌肤扩散到整个躯体。

    “咚——咚——咚——”

    声音突兀地落在耳边。

    她打了个哆嗦,扯起滑落在腰间的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

    “咚咚咚”

    克莉丝从梦中惊醒。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一声声急切的呼唤。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画,它被框在画框里,鲜活的颜色却仿佛直接印在了她的眼睛里,幽暗的森林从天空蔓延向人间,热烈盛放的花像梦中的火焰。

    《天堂》,据说这幅画很邪门,看展的人多半是要做噩梦的,于是一群宗教人士跳了出来,宣称是因为这些人做过恶,才会看见天堂做噩梦,这是神的惩罚。

    这很滑稽,它只是被称作天堂,又不是真的天堂。作者只署了自己的名,画作本身甚至没有名字,是人们从画家的日记、信件里扒出来的猜想,具体内容是画家好像看见了天堂。但依克莉丝所见,天堂、地狱这种已经成为一种形容的描述实在算不上铁证,画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说实话,这一点在那个时代才真的难得,毕竟即使是科技发展迅猛的现在,联邦也依然是宗教大国,遍地信徒,互相质疑彼此的正统。

    显示器淡蓝色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从梦中生长出来的恐惧,藤蔓般密密匝匝地缠在她的心上,钻进肺里,让她呼吸不畅。

    定了定神,克莉丝才起身开门。

    “嘿,小安,什么事?”

    门外的女人正端着枪,见她开门吓了一跳,忙把子弹退下,调转枪口,“该死的,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再晚一分钟我就要破门了!”

    “可能是太困了,睡得沉,我去洗把脸,回来再说,你先帮我盯一下。”

    “但是,好吧,那你得快点儿,老大有事让你做!”

    洗手间没有人,顶上只吊了一只白炽灯泡,她进来时闪烁了两下,变得有些暗淡。

    镜子上并不干净,照得人有些变形,克莉丝之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眼下却觉得这点异常格外明显,也许是因为刚刚做了噩梦的缘故,冷汗还黏在背上,寒意便一阵阵顺着脊骨上涌,顶得她头皮发麻,只好草草抹了把脸又往回赶。

    安把门关好,抱着枪坐在了屏幕前。

    她看不懂这些,只是老大说克莉丝是电脑方面的人才,大概就是黑客那种,反正影视剧里的黑客就是这样在面前堆一大堆屏幕和键盘,但他们的屏幕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代码,克莉丝的屏幕上却是一大堆的框框和图片,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导航地图。

    视线落在画上,安又起身捡起地上的绒布把画遮了起来。

    天知道它为什么那么值钱,它自己就能抵得过一个月的收益。但它实在难出手,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要收下它,在它身上浪费的时间精力可远超平时做一个月的生意。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安吓了一跳,暗恼这门隔音太好,都听不见脚步声。

    她打开门,看着满头大汗的克莉丝,“你这是撞鬼了?”

    “……没”克莉丝矢口否认,挤进房间才松了口气,“你还没说老大什么事。”

    “哦,那条子*在这儿是个麻烦,老大打算把她弄走,她手机给你放桌上了,搞完叫我。”

    “好。”

    克莉丝应下,目送安离开才关好门,重新坐回了桌前。

    那种异样的感觉依旧在心头盘旋。

    她有些心神不宁,发现后赶忙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上去。

    工作很简单,安装一个远程操控的程序,用来操纵信号显示,牵制警方,还得定时或遇到攻击后自动销毁。

    操作结束后,克莉丝放松下来。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余光中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噩梦回巢,窗外的浓雾里渗出密密麻麻的影子。

    克莉丝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被绒布遮住的画。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它的存在,那片森林,那片阴影,像是有什么在那块布后盯着她。

    她站了起来,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

    枪口对准绒布,但她不能开枪。她只能向门口的方向退去,连空气的阻力都是如此的明显,如此的让人难以忍受。

    “咚咚咚”

    “Holy——”

    克莉丝把差点脱口的脏话咽了回去,加快脚步打开了门。

    “呃……有人钻进来了?”安顺着克莉丝枪口的方向往房间里看去。

    “没有!”克莉丝恶声恶气地回了一句,把枪收了起来,“你来干嘛?”

    “我估计你差不多该做完了,外面还有个笨蛋在找她呢。”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起吗?你一直都窝在这里多无聊啊!”

    “当然——”

    “不”字还没说出口,克莉丝想起刚才的经历,又改了口,“当然,我这边没问题,就是那货可能得换人来守着。”

    “?它又没长腿,守着它干嘛?又没人能摸进来,你这地方可是咱们这儿最安全的。”说着,安一把揽过克莉丝,兴冲冲道,“走吧!再闷下去我就要长蘑菇了~”

    克莉丝闻言,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安,但也不愿意继续和那幅画待在一起,便拎了个平板,把门锁上,跟着安走了。

    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

    黛尔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两道视线投了过来。俩人一个穿着运动服,正是那天背后偷袭把自己带进去的人,另一个则是短袖和工装裤,手里捧着个平板,只看过来一眼就收了回去。

    “……”她正想说话,才发现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团布,身上的绳子几乎要把自己绑成一只蛹。

    【手动作者的话:

    条子*:按前文的cop来理解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