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

    自被北方异族入侵，腐朽的大凉无力抵抗，皇族和士族衣冠南渡之后，建康成为了大凉的首都，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同时也是最著名的烟花圣地，青楼林立，无比繁华。

    正值中午，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暖洋洋的，噪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个身穿破旧粗布麻衣的少年穿梭在密集的人流里，像游鱼一样灵活，期间不免挨挨碰碰，但周围的人都对此一无所觉。

    很快，少年从人流里穿出，嘴角挂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笑意，将一个钱袋子抛上空中又接住，显然这是他刚刚缴获的“战利品”。

    少年名叫高天，今年十七岁，是一个游荡于建康城的小混混，靠着小偷小摸为生。

    对此他不以为耻，反而还振振有词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自己盗亦有道，只偷那些衣着华丽的有钱人，又叫劫富济贫。

    他虽然因为常年饱一顿饿一顿而营养不良，身材削瘦，肤色有些蜡黄，但还是掩盖不住他俊秀的脸庞，脸部轮廓分明如刀削，天庭饱满，眉毛如剑，鼻子高挺，一双眼睛无比明亮灵动，身高七尺有余，肩宽腰窄腿长，自有一股放荡不羁的奇异魅力。

    只要眼力高明者就能够看出此子定非池中之物，将来说不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忽然马蹄声从前方响起，好几个壮汉骑着高头大马在车马道上奔来，威风凛凛。

    众人纷纷退避到道路两旁。

    高天也十分识趣的靠边站好，眼睛闪闪发光，有些羡慕地看着威武的骑士们，心想要是自己也能拥有一匹高大的骏马就好了。

    纵马长街，肯定能吸引小姑娘的目光。

    车轮声响起，骑士们后面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能让好几个威武不凡的壮汉开路，马车内显然坐着的是身份十分尊贵的人。

    高天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他对这些高门大族的人一向没有好感。

    他们一个个的眼高于顶，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当人看，对于漠视尊卑贵贱、不守成规的高天来说完全是两路人。

    马车从他面前驶过，车窗的帘子被人掀了开来，高天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的瞳孔急遽放大，里面映照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庞，轮廓分明，皮肤白皙如雪，精致的鼻子，诱人的湿润红唇，弯弯柳眉，长长的睫毛，一双秋水剪瞳拨动人的心弦。

    周围噪杂的人声潮水般退去，所有的人和事都迅速消退，世界上仿佛只剩下高天和那辆马车，还有车窗后的那张绝美的花容。

    高天感觉自己的心儿“嚯嚯”狂跳，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他知道无论将来怎么样，自己都无法忘记这动人的一幕，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他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谁又会去责怪他呢？

    何况他周围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瞪大眼睛，伸长脑子，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车窗里，比起来高天比他们好上太多了。

    高天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直到车帘放下，马车在前呼后拥下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但被掀起波澜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好漂亮！比淮月楼的绿翘漂亮多了……”

    淮月楼是建康的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姑娘色艺双全，绿翘是楼里的一个漂亮姑娘。

    高天曾偷看过她洗澡，结果被从围墙上给砸了下来，什么都看不到不说，还摔得屁股差点开花，狼狈至极，不过他乐此不疲。

    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会对女人不感兴趣，除非他不行，对别人的眼光高天根本不在意，他最讨厌的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对绿翘，他更多的是少年人对女孩子的好奇和向往，完全不像现在这般感受震撼。

    旁边的一个路人不屑道：“啧！没见过世面，她是谢家的五小姐谢姿秀，拥有倾国倾城之貌，岂是青楼里的庸脂俗粉能比的？”

    高天听到了姑娘家的芳名，心情大好，感谢他还来不及呢，根本不在意他的嘲讽，喃喃道：“谢姿秀，不仅人长得漂亮名字也好听！我决定了，我要把她娶回家，当老婆！”

    那人见了鬼似的瞪着高天道：“你这小乞丐真是色胆包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谢家是高门里的高门，谢家的女儿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染指的。”

    那人的话像一盆冷水般往高天头上浇了下来，火热的心儿凉了半截，即便是不羁得漠视尊卑的高天也不得不认同他的话。

    在建康，即便是七岁的小孩都知道谢家的地位有多么超然，权倾朝野，除了皇族萧家，只有另一个高门大族王家可以相媲美。

    他们高门大族之间互相通婚，以巩固自己的权位，高门与寒门的爱情，只会出现在穷书生编写的话本里面，现实根本不存在。

    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别说人家大小姐会不会看上自己，就算自己走了狗屎运真的被人家看上了，她背后的庞大家族，甚至不会被这个社会所容。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讲究门当户对，高门对高门，寒门对寒门，何况自己连寒门都算不上，甚至连一个体面的家都没有，住的是别人废弃了的宅子，怎么能配得上人家？

    除非自己能成就一番不朽的功业，不然一切休提。高天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上品无寒士，下品无高门的世道里，自己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同样难比登天。

    旁边的那人似乎深有同感，同样深深叹了一口气，可见他也被谢姿秀深深吸引了，也明白自己同样不可能得到高门贵女的青睐。他拍了拍高天的肩膀，没入了人流里。

    高天为人洒脱，很快将失落的情绪调整了回来，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儿，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搜寻，寻找下一头肥羊。

    要是在黄昏之前交不上足额的供奉，他肯定会被既贪婪又凶残的吴老大打得半死。

    在这个残酷的世道，连乞丐都不好做，高天曾亲眼看见一个小乞丐因交不起供奉被活活打死，当时的场景他至今记忆犹新。

    好在高天是一个出色的扒手，每天交上供奉后总会剩下一点财物，勉强维持温饱。

    忽然他眼前一亮，一个站在朱雀桥上的身影映入眼帘，朱雀桥是建康著名的大桥，在桥上可以欣赏的无比动人的秦淮风光。

    桥上那人衣着华丽，高冠束发，身高足足八尺有余，侧脸的轮廓如崇山峻岭般起伏，英俊非凡，眼睛深邃，有如深不可测的水井，吸引人去探索，充满了邪异的魅力。

    “真他妈帅！”高天忍不住出声赞叹，稍顿后补充了一句，“也就比我帅上一点点。”

    他看起来是一个青年，但高天总有一种他的真实年纪远比表面看起来大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玄妙，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要是平时高天不会挑这种一看就不简单的人下手，但那人此刻站在桥头，深情的注视着秦淮河的风景，如知如醉，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正是下手的好目标。

    这是一头大肥羊。

    高天心里暗笑，顺着人流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