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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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一封

    季野夫妇招待原平用的是茶,一杯温热刚好,茶香很清淡的江南绿叶。

    “季野先生似乎对此道很有研究。”原平品了小口茶后赞道。

    季野微微一笑,“都是茵做的,我已经十多年没有碰过这些事情了。”

    原平看向那女人,她温和地坐在季野另一边,眼神中很自然地就浮现出一抹骄傲,那是被爱人认可的骄傲,和快乐。

    再饮一口后,原平微微叹气道,“其实那日之后,我多少也明白了季先生的苦心。”

    季野笑了,“哦,苦心?此话怎讲。”

    原平道,“那日来的若不是季先生,而是五境的瀛洲人,”

    原平看向一旁的紫式诺,“就我对于瀛洲武士的了解,他们恐怕是不会放我走的,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紫式茵感兴趣道,“你还研究过我们吗?”

    原平道,“少时求学于六院,也曾拜读过来自瀛洲的前辈所书的历史与武技。”

    “怎么说?”紫式茵撑着下巴笑意吟吟地看向原平,季野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温柔,仿佛她仍然还是当年那个蹦蹦跳跳在自己生命中的女孩子。

    “怎么说呢,”原平嚼了嚼嘴,仿若在回味,“能感受到那位前辈对于完美的极致追求,也能感受到他的冷静和……一种对自己的生命的彻底的剖析。”

    “总体上来说,那位前辈是一位屹立在五境之顶的巅绝强者,”

    原平叹了口气,不无遗憾道,“只可惜,他穷尽一生也没有能够突破至六境。”

    紫式茵似乎听得入迷了,“原来我们这里,也曾经出过那样的英雄人物啊?”

    原平道,“英雄吗?”

    紫式茵道,“对啊,就是英雄。”

    她笑道,“我一直以为我们瀛洲的倭人们,是永远不会被你们这些大陆人承认的呢,但是没想到还有过那样厉害的前辈,能够在你们那最厉害的六院里面留下属于自己和我们瀛洲的故事呢。”

    她开心道,“真的好厉害啊!”

    原平也微笑道,“那位前辈确实很厉害,他对于武技的理解,我至今印象深刻。”

    季野看着紫式茵很开心地笑起来,也微微笑道,“几百年前的六院,可是有不少的大能在里面著书立说,互相探讨武技,教授各地来的学生们。

    那会可才是六院真正鼎盛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在那里看见迷藏森林的那些化形的兽王们在和蛮人的首领们比试武技。”

    原平也不禁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同社会。”

    紫式茵很好奇,“我倒是听过大同社会,可是原公子似乎很向往它?”

    原平道,“不应该吗?”

    紫式茵想到了她见到的那些人,不论是东海的那些高傲的贵族少年们,还是回到东海后温雅的大名、旗本或者家人们,

    嗯……紫式茵觉得他们其实都差不太多。

    所以她想了想后还是捂嘴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面对阿野的枪。”

    季野不悦道,“我只是随意给了他一枪而已。”

    原平低头,很谦逊道,“只随意一枪就伤了我的天水甲,季野先生无愧当年的齐国第一人之名。”

    季野摆摆手,“得啦,少年,那一代的人已经要死差不多了。”

    原平道,“所以我此次前来,是想求季先生前去燕北,救百里将军。”

    季野静静地看着他,喝了口茶。

    原平直视着季野的目光,毫无畏惧,只有一往无前并绝不退缩的坚定。

    “唉。”

    季野叹了口气,“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茵,至于别的事情,什么都不想做了。”

    紫式茵默默地为二人沏好茶,端坐在一旁。

    原平默默地开始喝起茶,其实他对于请季野出山也并不抱着什么希望,但是他又清楚,他知道的,百里文拓也知道。

    如果不是真的需要,百里文拓又怎么会让自己在走之前,再跑一趟呢?

    “可是……”

    原平有些难过道,“燕北真的很难,百里将军这些年,也真的很难。”

    季野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已经难了这么多年了,真开战了,其实他还算轻松。”

    季野的话语玩味而不无讥讽,“至少,没有自己人敢在他背后再捅刀子了,只要你们这些孩子躲得远远的,他也不用再承受那些愧疚和痛苦了。”

    原平更沉默了。

    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他说不过季野,也没有立场去说服他。

    季野也已经没有立场去帮助齐国了。

    当年,也是齐国弃的他,

    为了今日的种种布局。

    可他还是想去做最后的一次努力。

    于是原平想了想,还是道,“如果百里将军可以出钱财去安置那些当年战死的将士们后代呢?”

    季野冷眼看他,“这算是十多年后的补偿吗。”

    原平道,“其实百里将军,还有当年的齐问将军早已如此做过了。”

    “我身边的齐敏和道年他们就是那场战争中的遗孤,在午桉山的道观还有很多那样的孩子。”

    他又笑道,“我曾经在长城的一个戍卫所中见到过一个佰长,或者说,曾经的一位佰长。他也抚育了不少那年后的战后遗孤们。”

    “我想,这样的人,在我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而他们既然存在,就说明,有人在明处或暗处仍然支持着他们的存在。”

    季野道,“但这和我没有关系。”

    ……

    原平看向季野,心情七上八下的,想说点什么,又被他呛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一句无解的话!

    但是原平不由地觉得很憋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如果他们真的不愿意的话,面对他们时,你就总是会有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那如果是越见呢?”原平忽地抬头看向季野。

    “我可以带越见去六院找师伯们学枪,那里还有很多的典籍和枪道前辈的习枪心得,就算其中有些不如季野先生,但博采众长之下,总也能有些裨益?”

    “嗯……”

    季野抿了口茶,看向紫式茵。

    紫式茵笑道,“我以前就常常想若是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必也是很好的。”

    季野沉默着喝了几口茶后,抬头看向原平,“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后我为你书信一封。”